刘贵远的武功
作者:周世盈
刘贵远留影
清朝嘉庆年间,汉寿县(古称龙阳县)出了一位武举人,名叫刘贵远(1760——1832),享年72岁,家住风景秀丽的崔家桥镇蔺家山下的鹅公湾。他自幼聪明过人,饱读诗书,十几岁就考上了秀才。接着上四川峨眉山拜师习武,苦练十年,又考上了武举人。他不仅有过人的智慧,而且武艺超群。皇上曾经三次召他进京做官,他都婉言推辞,坚持在家耕读,教习武功。他行侠仗义,乐善好施。现在镇境内的岩坝桥(原名三江桥)就是他倡修的。《龙阳县志》还记载了这一义举。
筷子夹游鱼
有一天,武举人刘贵远和二弟乘船去汉口。
正值十月小阳春时节,天气晴和。兄弟俩鸡叫头遍,就急忙吃饭,背上包裹,乘着月光,从鹅公湾启程,顺着一条山溪大道,向北而下。当晨曦微露,二人已到达毓德铺小镇。
毓德铺说小并不算小,镇中有一座两孔石桥横跨溪河,桥孔内可通行船只。桥南溪河可上达崔家桥,桥北连接大南湖、洞庭湖,进入长江。当地人每年端午节的龙舟赛就是在这里举行的。平日里来往商船、摆渡小舟就停泊在河岸。桥的东西两头是两条大街,房屋鳞次栉比,有店铺作坊、茶楼酒肆,叫卖的,唱曲儿的此起彼落,热闹非凡。抗日战争时期,汉寿县国民政府曾打算迁移到这里。
刘贵远兄弟二人匆匆赶到河下码头,想租条便船。因为便船价钱便宜,途中不停靠,速度也快。码头上船只很多,一眼望去,参差不一的船桅,像春天的竹笋密密麻麻的。但是要想找条便船,实在不容易。因为一般船都不愿放空,希望来去能装上货物,赚取运费。
打听很久,他们终于找到了一条木帆船。船老板说,昨晚卸了货,今天正打算空头赶往汉口。
船上三名水手,两个年轻的,膀阔腰圆,一脸横肉,正洗抹船板;一个年长的,贼眉鼠眼,蹲在舵舱。他们见两人穿戴整齐,肩背的包裹似乎很沉重,心想必定来自大户人家,便假惺惺地躬身迎接。当下议定了租船价,只略高于便船。兄弟俩满心欢喜,弯腰进篷,在中舱坐定。
那蹲在舵舱的鼠眼发话说:“看天色还早,我们先开船,在船上吃早饭,请问二位客官,你们看要得不?”
刘贵远正希望早点开船,连忙答应说:“要得,听船老板的安排呀。”
船离开毓德铺码头,扯上风帆,顺着南风,像箭一样,向北飞去。二人只见朝霞灿烂,银波荡漾,野鸟飞翔,好不惬意。不一会儿,帆船进入洞庭湖的南嘴水面,只见鼠眼使了个眼色,横肉脸便迅速降下风帆。刘贵远心中纳闷,船行得好好的,为何降帆呢?
南嘴附近有个虾公窖河段,常有水匪出没。想不到这三人正是水匪。只听得其中一横肉说:“二位朋友听着,明人不做暗事,俺是洞庭湖里做“买卖”的。你们是吃软还是吃硬?”言下之意是,他们是靠水上营生,钱财要定了,看你们想如何死法?所谓吃软的就是束手就擒,捆绑沉入湖底。吃硬的是将人砍死,抛尸湖中。刘贵远想,凭兄二人功夫对付三水匪或许可胜。但是,如果打死了他们,谁来驾船?没有人驾船,又怎么能到汉口?他想先拖延时间,再慢慢想个脱身之计。
刘贵远假装着吓蒙了,颤声回答说:“我们是山里人,不会泅水,既然到了船上,想必性命难逃,只能任凭你们处置,软硬随便了。不过我们有个小小的请求,官府杀人前给罪犯一餐酒菜。我们不想做饿死鬼,请施舍一餐早饭,就是死在九泉之下,也不忘你们的大恩大德啊!”
横肉脸见二人已是瓮中之鳖,就像猫戏老鼠一样,心想等一会再杀也不迟,当下就答应下来,说道:“船上酒倒有一点,只是没菜!”
刘贵远计上心来,忙说:“没菜?我有办法。”说时迟,那时快,只见他挪近火舱,倏地取来一双竹筷,顺手往水中一划,突然夹起一条鲶鱼,重约半斤。鲶鱼无鳞,体附滑液。人们常把狡猾人比作鲶鱼,“滑”得很。
在水中的游鱼是很难捉到的,何况鲇鱼呢,还是筷子夹的,这功夫了得,比飞镖还快呀!那掌舵的鼠眼看得分明,大惊失色,假装笑脸,连忙向那二人通风报信地喊道:“有鱼了,刚才这位客官从水中夹起鱼来了!”二横肉脸连忙回过头来,见刘贵远不慌不忙地又从水中起了三条。三水匪吓得目瞪口呆,立即强装笑脸,生火做饭 。
横脸肉心想,今天遇上了高人,幸好没有先动手。如果动手,我仨必死无疑。
一会儿,饭菜做好,水匪满脸堆笑,请二人用餐。酒醉饭饱,刘贵远问道:“兄弟,你们是来软的还是来硬的?”二横脸肉听了,吓得连忙翻身跪倒在船板上求饶,磕头如捣蒜地说:“刚才是一句玩笑话,请二位大人原谅啊。”
二弟说道:“告诉你们,我哥名刘贵远,是武举人,今天有事去汉口。”
三水匪久闻刘贵远大名,只是无缘求见,今见真神就在眼前,再次磕头求饶说:“俺有眼不识泰山,您大人不记小人过。我们也是为了生活才做如此不义的事。只要大人肯收留我们做徒弟,我们马上改邪归正,愿跟大人,效犬马之劳。”
三水匪为什么如此要求呢?因为凡为匪的都有三分武功,武林中,比较讲义气,武功低的都崇拜武功高的。《水浒传》的英雄们也就是用这种“义气”聚拢起来的。三人因崇拜而生敬意,所以要求投在刘贵远门下。
刘贵远想,眼下正是用船之际,也是用人之际,留得三人,到了汉口或许还有些用处。于是问得姓名,一名张三,一名李四,掌舵的王五,乃附近乡间人氏,便一一答应下来。
接着,将此次去汉口的事,也告诉了他们,要他们协力同心,必有好处。那三人听说刘贵远愿收他们为徒,非常高兴,接着又行了师徒礼。张三、李四和王五转恶为善,脸上的肉也好像不横了,王五的眼睛也好像睁大了很多。于是连忙扯起风帆,直奔汉口。
一拳打开了汉口码头
刘贵远兄弟去汉口干什么呢?且听从头讲来。
向来,龙阳县有很多商船到汉口做生意。因为湖南、湖北从元朝起统称湖广省,清康熙年间才分设为两个省。加上两省中间有个洞庭湖,那时的交通以水路为主,所以两湖人民群众,往来密切。龙阳商人经常驾驶帆船,过洞庭,渡长江,到达汉口。将龙阳的苎麻、茶叶、花生、红薯、竹器和木器等运往汉口,又从汉口运来布匹、瓷器和食盐及其他日用品。生意人将产品变成商品,从中赚取差价而致富,也满足了两地人民群众日常生活的需要。
汉口码头设在长江北岸,各地在此停泊的商船数以百计,拥挤不堪。岸上茶楼酒舍,车马、行人川流不息,热闹非凡。可是,这么好的地方,却没有龙阳商船固定的停泊码头。没有固定的船舶码头,就如同散兵游勇,做不了大宗生意。他们来到汉口,只能呆呆地停在别人的码头旁边,等别人的货物装卸完了,才能靠近码头。这样既耽搁了时日,也错过了商机,商船老板们苦不堪言。
汉口码头是由码头帮管理的。码头帮多由搬运工人组成,德高望重的人被推举为帮主。他们占地收费,安排码头。如果谁不听安排,就指使打手们惩罚。这是历来维护码头秩序的规矩,官府也奈何不得。龙阳县商船想交费,但不知为什么,总是交不上,所以就一直没有码头。龙阳商船老板们也曾想拼打一番,可是不行呀。常言道:“天上九头鸟,地上湖北佬。”何况码头帮向来是斗狠逞强冲出来的硬汉,几个驾船佬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
刘贵远兄弟这次来湖北,是因为龙阳县商船老板所请。他们也觉得龙阳人去湖北做生意,没有码头不方便,便想去看个究竟,找找门路,所以就搭上了这条匪船。
刘贵远兄弟在船上收得张三、李四、王五为徒,五人成了一条心。第二天晌午,木帆船到了汉口码头附近。刘贵远对大家说:“我们这次想为龙阳争个码头,但码头帮肯定人多势众,我们人少,千万不可莽撞,先探探虚实,然后再作计较。”
二弟问道:“哥,如何探虚实呢?”刘贵远如此这般地说了一遍,最后叮嘱说:“看他的眼色行事。”
他们的船,行到码头不远处,便渐渐降下风帆,慢慢接近了别人的船尾。停在码头上的一溜儿货船,正在装卸货物,许多搬运工人或扛或抬,来往在船桥板上。刘贵远见附近码头还有个停船的位置,就吩咐张、王将船向码头靠拢。当船约莫还有一丈多远的距离时,便对二弟使了个眼色。只见二弟一手提起沉重的铁锚,呼地一声,飞身上岸,将铁锚插在码头上。船也随铁锚拖到了码头。码头上的人惊呆了,连忙放下搬运,一个个翘起大拇指称赞二弟的武功。
刘贵远留下王五看船舶,带着张三、李四搭上桥板,走下船头,假装责怪二弟,大声说道:“码头自有码头的规矩,你怎能擅自抛锚呢?赶快起锚!”说着就要张三、李四去拔那铁锚。他二人听命上前,舞弄了好一会,丝毫没有动静,铁锚好像生了根。一则是二人并没有真心拔起,再说那铁锚也插得实在深。刘贵远又大声命令二弟道:“你不懂规矩,你插的锚,你自己去拔!”
二弟说:“码头本来就是停船的,别人能停,我也能停。”
“你要启主呀!”
二弟嘴硬,犟着说:“我不晓得主是谁?”
二人一句来,一句去,争吵不休。刘贵远故作怒气冲天,一拳向二弟打去。二弟有意往身旁古樟后一躲,那拳恰恰打在古樟上,只听得簌簌作响,枯黄的樟树叶落了一地。抬头一看,古樟歪了半个头。河岸边、码头上突然响起一片“好功夫呀,好功夫呀”的惊呼声。
自从二弟把铁锚插上码头,码头帮会的走卒,早已飞报帮主,说有人在码头上闹事。帮主一听,怒发冲天,立马赶来,观察动静。他看到了沉重的铁锚,又听得一大汉有人责怪抛锚人,并且一拳打歪了樟树的头,暗自称奇。此位帮主也是武林中人, 惺惺相惜,心中佩服二人的神力,便想交个朋友。
帮主年约五十,就像梁山宋江,好交接四方好汉,管理码头,也很得人心。他早已看破刘贵远那拳是有意打在古樟上的,心想此人必有些来头。于是走到刘贵远面前拱手道:“请问阁下贵姓,仙乡何处?来到敝地,未曾远迎,多有得罪。”
刘贵远连忙拱手还礼说:“在下龙阳人氏,姓刘名贵远。刚才二弟不通事理,冒昧靠岸,多有得罪,请老人家海涵!”龙阳县和汉口一水相连,多有往来。帮主见刘贵远说话和气,又膂力过人,顿生敬意,便请到附近酒楼相聚。言谈时,帮主得知刘贵远是辞官不做的武举人,更加钦佩十分。于是刘贵远便将求助码头的事说了一遍,帮主当即一口答应了。
龙阳商船在汉口码头有了一席之地,生意越做越好。张三、李四和王五走上了正道,来往于毓德铺和汉口之间,向刘贵远学武功,为商家运送货物,协助龙阳码头事务。
从此,龙阳商人在汉口码头有了一席之地。大家异口同声地赞颂说:“武举人刘贵远一拳打开了汉口码头!”
南竹蜡芯
乡下人聊天,常讲两亲家斗智的故事,内容大多是嫉富笑贫,相互戏弄,幽默打趣。
据说,有一亲家到另一亲家里去吃饭,只几碟小菜。突然有两条大黄狗窜到桌子底下,相互撕咬起来。做客的亲家对招待本来就有怨气,便一边筷敲菜碗,一边借机发泄说:“一冇得肉骨头,二冇得鱼骨头,吵些什么!”主亲家听了,哪能示弱呢?立即反唇相讥,含沙射影地说:“是呀,一冇请它来,二冇接它来,给我一脚踢出去!”相互戏谑,倒也不生气。
刘贵远与二品大员黎学锦结为亲家,也发生过相互戏谑的故事。
黎学锦,是清代嘉庆兵备道、盐茶道(即主管一省的兵备或盐茶的官),曾承父志,捐修汉寿龙池书院(后改名县一中),受到嘉庆皇帝嘉奖,御赐“乐善好施”石牌坊(曾矗立在原县一中大门口,现遗址无存)。他有一子名黎之霖,尚未婚配,打听到刘贵远有个幺女也在闺中,便请媒求婚。
黎学锦家住汉寿县城北郊围堤湖岩屋场,虽土地肥沃,仓廪充实,但常遭洪水淹没。刘贵远家住毓德铺的蔺家山,山势巍峨,层峦叠翠,风景如画,但土地贫瘠。如果两家联姻,山湖互补。万一障断堤败,黎家还可以到刘家避祸躲灾。因此,两家都非常满意这桩婚事。
黎家虽有道台大人,刘家也有隐逸的武举人,又是文秀才,文武双全。他们两家都比较富裕,而且声望都很高,正是门当户对。结婚时,两家的喜事都办得十分热闹。
刘家嫁妆很多,除绫罗绸缎、金银首饰,还一色楠木雕花的涂有红漆的床、柜和桌椅等。黎学锦见了楠木床,以为刘贵远在他面前摆阔,心中不悦,故意奚落地说道:“我家有象牙床,还要这些烂木头干什么,赶快抬到杂屋去。”说着,家人们就将楠木床搬进了杂屋。
刘贵远得知,非常生气,心想:“这亲家也太不给面子了,等着,看我怎样对付你。”
不久,黎学锦的母亲逝世,刘贵远去吊孝。他连夜请来蜡匠,用丈多长的南竹做蜡芯,一连做了两大支。第二天,请来八位大汉,抬着两支大蜡烛去吊孝。他们从毓德铺用船运到县城,抬着两支蜡烛在城里游行。人们不知何物,当打听是去吊孝的蜡烛,都跟着去黎家看热闹。
不一会儿来到黎家。大家动手,在屋前大坪上,爆竹摆了一大片,长香也点了三大根。两只大蜡烛也点燃了。可是,蜡烛太高,只能立在屋檐前,进不了灵堂。如果蜡烛不进灵堂,祭拜就无法进行。黎学锦见如此高的蜡烛,心生疑惑:“亲家又搞什么名堂呢?”
刘贵远走来对黎大人说:“亲家,令堂仙逝,我非常悲痛,连夜赶做蜡烛,聊表孝心。想不到……”话到嘴边停住了。
黎学锦忙问道:“想不到什么?”
灵堂设在房屋中堂。刘贵远手指中堂说:“想不到你的屋这么矮,连蜡烛也进不了。”他借此贬低黎府大屋,戏谑亲家。
黎学锦正在悲痛之中,一时语塞。
在场的亲友出主意,只要将屋顶掀开一点儿,蜡烛就能进去了。情急之下,众人不由分说,搬的搬梯,下的下瓦,锯的锯椽子,将屋顶戳了个洞。不一会儿就把蜡烛抬进去了。两根蜡烛伸出屋顶,好像两盏天灯。
看热闹的人戏弄说:“只说黎大人的屋大,连两根蜡烛也装不下。”
黎学锦见中堂屋顶被戳了个洞,好比哑巴吃黄连——有苦做不得声。不过,他心里明白,后悔不应该把亲家的陪嫁的楠木床放在杂屋里。
玩笑归玩笑,感情归感情。两亲家友谊深厚,刘家续修族谱,黎学锦为其赠序,尽情歌颂刘府祖上的功德。黎学锦逝世,为避洪水,刘贵远将他接到蔺家山安葬。现在墓葬已经维修,可供游人观瞻。
独闯金牛山
金牛山位于龙阳县南60里,东与蔺家山相邻,南与桃江县接壤,西连五宝仙山,北通大南湖,形势非常险要。
嘉庆年间,川楚陕白莲教(1795——1804)举旗反清,波及全国各地。有一年,襄阳有一支千人清军队被白莲教杀得大败,全军覆没。清政府也注销了这支队伍的番号。其实,还是逃出了十来人。这支败军中有一个姓孔的把总(正七品),他的手下都成了白莲教刀下鬼,只有他和他的卫士从襄阳逃到了龙阳,不敢回去,恐怕皇上降罪,被砍头。
龙阳没有白莲教活动,生命固然安全,但生活无着。如果向县衙报告,或许能得到救助。但是,假若县衙上报巡抚,皇上降罪,岂不是自寻死路。孔把总打听得附近有座金牛山,山上有座庙,便带领大家上山躲藏,成了盗军,观察动静,等待时机。
庙里有三位和尚,一师两徒。他们平日生活靠香客上供,或自己下山化缘,种些小菜,清淡度日。现在突然增加许多高长大汉的兵,感到事情不妙。老和尚心生一计,说是带徒弟下山化缘,便逃之夭夭了。
当时,孔把总不知就里,只嘱咐快去快回。三天过后,三和尚杳无音讯,像从人间蒸发了一样。现存的柴米已经用完,怎么办呢?
孔把总将众人喊来商量。大家说,现在下山凶多吉少,不被白莲教消灭,也会被官府捉拿。于是决定,继续暂住山上,没有钱粮就下山去“借”。所谓“借”,就是或剪径,或劫舍。
第二天傍晚,他们换掉军装,腰插短刀,留着孔把总和两名贴身卫士守庙,到离山三十里外的百禄桥抢劫了一大户,获得了一些大米和银圆。如此日伏夜出,不几天又到益阳、桃江一带打劫,也有所收获。这抢劫如同赌博,渐渐就上了瘾,每日吃饱喝足还有积累。孔把总打算不走了,在此占山为王。手下的人也奉承他为“大王”。
百禄桥出了抢劫案,老百姓状告到县衙。县衙派人侦察,得知是金牛山的强人所为。接着桃江县、益阳县的抢案,也指向了金牛山。龙阳县令派张巡检带30余人上山围捕,扑了个空。因为有战斗经验的孔把总闻讯,早已隐藏在密林深处了。
张巡检回县报告说,金牛山的强人,已畏罪潜逃,不知去向。不久,又有人状告被抢,也说是金牛山的强人作恶,请县衙派人捉拿。这一次,张巡检要军士们身藏大刀,化装成老百姓,悄悄进入山下,趁夜黑动手。孔把总听说山下有可疑人出现,顿生警觉,马上吩咐手下如此这般的埋伏着。
午夜,张巡检突然攻山。山上的石头如冰雹似的劈面打来,一时伤了十多人,只得退下山来,赶快回县。
县令心想,山上只几个蟊贼,明剿暗攻都没有成功,怎么办呢?如果让上司知道,岂不降罪?如果为几个土匪大动干戈,劳师动众也划不来。他灵机一动,想到了刘贵远举人。蔺家山与金牛山相近,就请刘贵远去降服他们。
那天,县令坐上一辆小轿,带着四名衙役来到蔺家山下鹅公湾刘贵远家,说明来意。
金牛山出了土匪,刘贵远略有耳闻,但是根本没把这事放在心上。今有县令所请,他想为保地方安宁,上山会他们也好。怎样上山呢?官军两次围剿都没有成功,若带上兄弟、徒弟耀武扬威上山,土匪将人员分散躲藏,岂不又是白跑一趟!
第二天,刘贵远一身樵夫打扮,头戴斗笠,足踏麻鞋,腰系围裙,插上柴刀,肩扛杄担,悄悄上得山去。刚踏上山脚,一喽啰上前拦住说:“山上早已不准砍柴了,你上山做什么?”
刘贵远回答说:“我前晌已经砍好了柴,今天要挑回去。”
喽啰凶狠地说:“那也不行,不准任何人进山。”
刘贵远心里明白,已经遇上了强盗,便来个先下手为强,立即伸手,点中了喽啰的死穴。那家伙当即昏迷,不省人事。刘贵远上到山腰,又遇两喽啰盘查。刘贵远又称是来挑柴的。两喽啰仍然阻拦,刘贵远将杄担横在手上,左右一摆,将二人甩到了山下,不知生死如何。
刘贵远来到庙门前。孔把总早已得知,立即带领四条大汉奔出庙门,气势汹汹地喝道 :“什么人?上山干什么?”
“我是鹅公湾家刘贵远家的长工,上山砍柴。”
孔把总又盘问道:“为何来到庙前?”
刘贵远见庙门前有座三脚生铁化钱(冥币)炉,人把高,足300斤,计上心来,不慌不忙地回答说:“前次上山,我给老方丈提议,为小心火烛,这化钱炉要移远一点儿。你看老方丈答应了,却没有行动,现在我只得自己动手了。”说着,一弯腰就将化钱炉轻轻地举起,故意在场上绕了一个圈,才放远了一尺多。
众人惊诧不已。只说北方习武成风,想不到南方也有武术高人。孔把总也是千人头目,怎肯示弱呢,也想显露身手。但是,俗话说,强龙压不过地头蛇,只得忍气吞声,强装笑脸,双手抱拳地说:“敢问大师尊姓大名。”
刘贵远也彬彬有礼地回答说:“在下就是刘贵远。”
“久仰,久仰。”孔把总接着问道:“大人为何如此打扮呢?”
“哈哈,不如此打扮,就见不到大王呀。”刘桂远笑着回答说。
孔把总知道是讥笑他,只得苦笑说:“笑话了,我们是没有办法了,才暂居在此。”
于是,孔把总就坦诚地将兵败而藏身金牛山的事讲了一番。刘贵远便也受县令委托的事告诉于他。最后说:“龙阳县有三个巡检,一个巡检30人,如果集中起来,你们挡得了吗?再说还有老百姓的支持,岂能让你们在龙阳县占山为王?我劝你们趁早散了吧!”
孔把总羞愧地说:“大人教训得对,是我们一时糊涂。”
第二天,孔把总将剩余的大米、银圆,分发众人,要大家分头下山,各谋生路。
三和尚打听得盗军远去,重返大庙。金牛山庙恢复了昔日的香火,老百姓安居乐业。
刘贵远独闯金牛山,刀不刃血,消除匪患,被传为佳话。
(周世盈散文集《<往事云烟>续集》选篇:《刘贵远的武功》)
周世盈1994年留影于韶山滴水洞
作者简介: 周世盈,1936年9月出生于湖南省汉寿县岩汪湖镇陈军堤村。毕业于常德师范专科学校。曾任乡村小学教师、汉寿县文教科干事、汉寿县人民政府办公室秘书、副主任、主任,中共汉寿县委常委、县委宣传部部长,中共汉寿县委常委、县委政法委主任,汉寿县人大副主任、党组副书记,汉寿县政协主席、党组书记。在国家级、省级和市级报刊上发表散文、报告文学、特写、通讯和评论文章320多篇,约150多万字,作品数十次获得省市奖项。出版有散文集《往事烟云》《<往事烟云>续集》等。
注:本文已获作者授权发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