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石花
作者:马光增
人的一生,要走过多少路,经过多少事,现在回过头来想想,零零散散、断断续续,真正能记起的却寥落可数。但有一件事,虽已时隔三十六年,我却记忆犹新,时常浮现,久久不能忘怀。
缘由是来自我买的第一块手表——宝石花。
那是1985年5月下旬,我们山东教育学院中文系应届毕业生,要去江南水乡苏州、无锡等几处名校见习。因为我本人预约做了一个小手术,只能晚上独自乘火车追赶清晨先行的老师和同学们。
晚上21点多,我从济南火车站坐上了开往南京方向的火车。找到自己的座位刚刚坐好,发现对面坐着一个20来岁的妙龄少女。见我到来,她迅速合起小桌上的一本书,收拾了一下桌上杂乱摆放的物品,冲我微微一笑,礼貌地点了点头。“看的什么书啊?”我冒失地问了一句。她没有说话,微笑着把书递给我。我随手一翻,看了一下。依稀记得是一本《中国现当代诗选》,折痕页正好是徐志摩的《再别康桥》。这可是我大学中文系课外必读书目啊!我看了看书,又好奇地看了看对面的少女,似乎感到他乡遇到故知,找到了共同的话题,感到彼此间的距离一下子拉近了许多。她似乎明白了我的心思,解释说,她在石家庄的姨母家待了一段时间,马上农忙了,要回老家,临别石家庄时在书店买了这本书,以供一路阅读,打发时间,赶走寂寞。济南至南京共六百多华里,行程大约在7-8个小时。她好像很健谈,一路上我们聊了很多。她告诉我她叫宛春荣,家住安徽省南陵县。高中阶段偏文科,数学考得一塌糊涂,没有考上大学,兄弟姊妹比较多,又分田到户,家里有好多稻田需要劳力耕种。“唉,课是没法复读了!”说到这里,她露出失望的神色,尔后盯着我胸前别着的“山东教育学院”校徽看了许久。最后把头扭开,对着漆黑的窗外,陷入深深的沉思,久久没有转过头来。
一口流利标准的南方普通话,一张白里透红的瓜子脸,一双明亮灵气的大眼睛。让我这个第一次坐火车,第一次下江南,第一次与女孩儿倾心交谈的“大学生”感到如沐春风,赏心悦目。
天色已现鱼肚白,火车迫近南京站,旅客们纷纷找拿行李。我也赶紧到洗手处洗漱,回头与也同在南京站下车转车的小宛挥挥手,抢先一步下了火车。我得赶紧到车站候车大厅的留言栏里,查找同学们为我追赶队伍给我的留言信息。
“大哥,丢东西了吧?”
我寻声望去,惊异地发现,气喘吁吁地站在我面前的,正是刚才火车上一路同行的小宛。我急忙摸口袋、看行李。猛然发现,我的左手腕上的那块“宝石花”不见了。
“啊?我的手表?”我脱口而出。她呵呵一笑,把紧攥在手里的“宝石花”手表递给了我,转身匆匆离去。
“谢谢小宛!”我感激地喊着。人群中的小宛回头挥手一笑:“不谢,再见!”
我一直想:在那个改革开放之风刚刚吹醒大江南北的八十年代,一块八十元的宝石花手表,工薪阶层还没有几个人舍得买。我丢失了,素不相识的人居然给我送回来了。我该如何感激这位如花似玉、拾金不昧的江南美女小宛呢?
我曾想尽千方百计找到小宛,真诚地感谢她。可是直到现在,依然没有找到。
这是我心中一个永远无法释怀的遗憾吧。
编者点评
本文选材极其微小,小中见大。通过“丢表”“还表”的故事情节,展现了小宛姑娘拾金不昧、善良质朴、纯洁高尚、美如鲜花的优秀品格。与当今倡导讲文明、讲道德、讲正气的社会风尚遥相呼应。可谓小故事大主题,是作者独具匠心之所在。叙事描写语言亦极其朴实无华,真实可感,亦是作品的成功之处。
马光增
山东省滨州市阳信县商店镇马腾霄村人
先于山东教育学院(现齐鲁师范学院)中文系毕业
后于山东大学古典文学硕士研究生毕业
先短暂留校,旋任阳信三中、阳信一中教师、县委新闻科长
后供职于新华社山东分社、《人民日报.海外版》、《经济日报.农村版》等报媒
现创办北京今日采风文化传媒有限公司、北京领新传媒有限公司,并任董事长兼总经理
作为资深媒体人,
在从事新闻工作过程中,记写了大量消息、通讯等,另其报告文学、散文、诗歌等作品散见于各类报刊杂志
在地方史志等古籍史学方面也有所研究
现居北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