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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枣花香里的故乡——巴彦诺尔公

沙枣花香里的故乡——巴彦诺尔公

 

作者:魏晓庆

 

题记:故乡的沙枣花又在枝头一簇一簇的开了。许是风里的甜香勾着思念,忽然就想为这些在记忆里萦绕的花写点什么——写它们如何用细碎的黄蕊染香整个苏木,写童年踮脚摘花时沾在袖口的蜜,写如今隔着几百公里,仍能从初夏的风里闻见的那抹故乡的味道。

 

我的故乡巴彦诺尔公苏木,对于故乡的记忆最为深刻的就是故乡的沙枣树,我的童年应该是被沙枣花蜜浸渍过的。那些田埂间的水渠曲曲折折的蜿蜒在田间陌上,覆满了冰草的渠岸两旁挤挤挨挨的长满了沙枣树,它们高大的树冠里藏着我整个童年时代的快乐——沙枣树嫩芽、沙枣花香、红红诱人的大沙枣……,当西北五月的风还带着一丝春的凉意,沙枣树的枝桠就冒出一簇簇灰绿色的嫩芽,我们几个孩子蹲在渠边,指甲掐进芽皮轻轻一旋,水绿的内茎就颤巍巍露出来,嚼在嘴里是带着涩意的清甜,像极了麦芽糖在舌尖化开的初味——在那个玻璃糖纸都能当宝贝的年代,这抹绿意就是老天爷赏赐的最可口的零食。

沙枣花开的五月,水渠里的水清澈得能看见细沙下的石子。我和小伙伴们赤着脚踩进沁凉的水里,裤管卷得高低不齐,手里攥着一把把蒲公英,金黄的花球蹭得衣摆都是花粉,折沙枣枝时要挑那种花串最密的,指尖刚碰到花瓣,淡黄色的花粉就簌簌落在手背上,混合着渠水的潮气,酿成一种让人头晕的甜香,我们几个像撒欢的小猴子,蹭蹭蹭爬上沙枣树,专挑最粗壮的枝桠,有的仰躺着看流云从叶隙飘过,有的盘腿坐着掰着树枝侃大山,要是困了就把草帽往脸上一盖,在枝叶摇晃的沙沙声里,枕着树影打个带花香的盹儿,树上玩够了就溜下树,光着脚丫趟着渠水拍打着水面追逐嬉闹,水花溅在沙枣花上,又弹到垂落的柳枝间,欢笑声顺着水流飘上树冠,然后携着沙枣花香在村子的上空久久的盘旋。

最难忘是回家插瓶的时光,找出压在碗柜底的玻璃罐头瓶,用抹布蘸着水擦得发亮,然后把带着水珠的沙枣花斜插进去,瓶身映着窗棂的光影,细密的花串从瓶口探出来,不出半盏茶功夫,整间屋子里就浸在香雾里。夜里躺在床上,枕头上是沙枣花的余韵,连窗帘在风里飘动时,都抖落着细碎的香。有年五六月,我去山那边爷爷家的牧场住了两天,三十里路的距离,原以为闻不到花香了,可夏夜坐在屋外吃饭时,晚风里竟真的飘来熟悉的甜香——后来才知道,沙枣花的香是会走路的,它乘着草原的风,越过沙丘和山坳,连缀起我和故乡的呼吸。

母亲总说沙枣花香能安神。花开得最盛时,她会在院子里铺块毡子,我们姐弟几个躺在上面,看她用布满老茧的手搓草葽子,鼻尖是浓得化不开的香。阳光透过沙枣花的缝隙落下来,在脸上投下细碎的光斑,听着蜜蜂嗡嗡的振翅声,不知不觉就坠入梦乡,梦里全是黄色的花雨和叮咚的渠水响。

前两年有事路过故乡,特意去看了渠边的沙枣树。许是年代久远的缘故,很多沙枣树已经没有了,只剩下稀稀疏疏的几棵老树像垂暮的老者孤独的倚在渠边。我伸手折了段新枝,灰绿的芽皮还是当年的手感,可放进嘴里却尝不出儿时的甜味。或许并非沙枣嫩芽味道变了,而是在远离故乡的二十余载光阴里,我早已遗忘了儿时的味道……唯有在深夜的梦境中,那股穿越三十里沙丘和山坳的沙枣花香,仍执着地萦绕在鼻尖——它像一封被时光封存的信笺,每一缕香气都在轻声呼唤:孩子欢迎来到你魂牵梦萦的这方土地!

如今离开故乡已经二十多年了 可故乡的沙枣花香却一直萦绕在我的鼻尖心上,久久的不肯离去,怀念我的故乡,怀念那个溢满沙枣花香的童年!……此刻窗外微风吹起,带着一股甜香的沙枣花味儿,我忽然想起故乡沙枣花落在渠水里的样子,花瓣顺着水流打旋,最后消失在水草深处。原来有些味道是长了脚的,它从巴彦诺尔公苏木的渠边出发,走了二十多年,终于在某个夜晚,轻轻叩响了我记忆的窗棂。

 

(注:本文已获作者授权发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