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成恩诗歌讨论实录
2015-09-21 18:20:38
作者:张建新等
“明天诗歌现场”微信群李成恩诗歌讨论实录(节选)
李成恩:这一代少有的历史意识和文化自觉
总策划:谭克修
统 筹:刘一木
时 间:2015年9月11日 晚20:30分
评论诗人:李成恩
主持人:张建新
作者简介:
李成恩,80后诗人,现居北京。著有诗集《汴河,汴河》《春风中有良知》《高楼镇》《池塘》《狐狸偷意象》《酥油灯》,随笔集《文明的孩子》《写作是我灵魂的照相馆》等8部,以及《李成恩文集》(多媒体12卷数字版)。曾参加《诗刊》第25届“青春诗会”,获第三届“中国当代十大杰出青年诗人”、《诗选刊》年度先锋诗歌奖等,部分作品被译成英、法、德等语言,受邀到德国、法国、古巴等国参加诗歌朗诵与文学交流活动。
主持人推荐语:
李成恩的写作传统
张建新
李成恩是我的安徽老乡,是一位勤奋且高产的80后诗人。在读李成恩的诗我感觉她是一个背着故乡行走的诗人,也不自觉地将她的诗与谭克修提出的“地方主义”联系了起来,我曾说过“地方主义”的提出是对当下中国诗歌的一大贡献,因为我理解的“地方主义”的一个核心是倡导有“根”的写作,这个“根”在李成恩的诗里比较突出,并不因她离开家乡而丢失。
汴河在李成恩诗歌中出现得较多,这条她家乡的河流也是因她的诗而为我们所知,汴河也成为了承载李成恩心灵图景和持续发酵的重要母体之一。童年的经历是人的一生中最为难忘的,长大后回味童年的经历,特别是那些不可解释的经历又会让人产生了一种神秘感。李成恩的诗里有这种童年经历的神秘感,比如汴河系列,诗的意义或许不在于呈现给我们看到的这些诗句中,而在于它背后所隐藏的那种神秘的推动。这种神秘的力量并不仅限于出现在关于故乡事物的书写中,它已根植于李成恩的血脉,在与故乡无关的书写中得到传递和延续,或者说这些根植于故乡的血脉已完成了形式上的蜕变,形成了李成恩个人的写作传统。
李成恩的想像力是丰富的,表达的是多图层的,剥开这些,李成恩的诗里还较为完整地保留有一颗童心,可贵的它并没有被异化或同化,因此她的诗在多维度光照下绽放出了丰富而多彩的光泽。
诗人总评
阿斐:李成恩的诗有着我们这一代少有的历史意识和文化自觉。读她的代表性诗作,我看到的是语言之外的诗人的开阔情怀。还有爱,生而为人对世界的自然的爱,和好奇,对时间的好奇。爱与好奇,源于单纯。越单纯的诗人,越易理想化。这样的诗人,不会很多。她无疑是我们这辈诗人里的第一梯队成员。
龙扬志:李成恩的诗歌有格局,这是我一直欣赏的。女性谈人格独立总是希望别人去掉性别的立场,意味着对女性平等地位的一种认同;文学书写则必须从性别出发,写出不一样的感受,然后才能找到书写的根本。一个抹掉性别独特感受的女诗人,一定是有缺陷的。李成恩体现出一种从女性立场出发的写作姿态,但她对于女性自身的视角又保持着旁观者的距离,因此她的作品具有难得的性别张力,立意深远,气象万千。《陌生传》既写出了发自内心的同情,又表现出人际关系的困境,这是一种非常普遍的经历,但是并不因为普遍而变得抽象,它能唤起我们对自我经验的回忆和共鸣。
安琪:女性意识是她身上最美的部分,女性意识一旦觉醒就将激发女人自身蓬勃的创造力和不可遏制的杀场秋点兵的凛冽气象,因为女性意识事实上是一个女人自身潜藏着的男性部分,当它觉醒,意味着一个女人同时拥有了男人和女人的“性本质”,所谓“性”既有性爱的意思,也有原初本在的根性。必须承认男人之“性”的“第一”,他通过世界使自己显示为“我是什么”的自觉全然有别于女人之性的“第二”乃至“第三”:她通过男人使自己显示为“我是什么”的小家心态。当一个女人以女人之躯降临人世,她便成为繁殖的工具,大多数女人在经历了青春之美后便走向中年之平庸和老年之邪恶,如此悲哀的循环表明,文明的进程对每一个个体究其实是无效的,五千年还在每一个个体之外五千年着,而每一个个体还是得从出生的那一刻起开始自己的觉悟,一分钟一分钟地长,一分钟一分钟地觉悟,而能悟道的毕竟是少数。我确认李成恩就是这少数中的一个缘自于近阶段对她作品间歇性的阅读,她的文字有着令我怦然心动的气息:决绝、果敢、激烈、惨酷、暴力、悲凉。她往来穿梭于逝者与逝者有着心灵感应般的体认,她无视时间的存在想回到前世就回到前世想来到今生就来到今生的自如,都令我喜爱。李成恩是个有想法有抱负有通盘写作计划的写作者,作为同性,我感到自己与她有了呼应,我有吾道不孤的期待并且我在她多方面的文学才华中看到了她出神的状态所达致的绮丽景致,这里面有血光闪闪的美人断颈,有长袖飘逸的绝尘幻象。我关注李成恩还因为我想看看——
一个女性主义者的诗歌之路究竟能走多远?
祝福李成恩!
杨碧薇:这组诗给我的感觉是:相较于其他一些80后女诗人来说,李成恩的诗有更为开阔的视野,更为深沉的气象。她在“稳”中锤炼感情、捕捉哲理,将形而上与情绪、瞬间念想结合起来,拿捏出一种大处“稳”而小处“起伏”的写法,虚实、轻重相搭配,雅緻的同时令人回味。从中可见作者对诗歌的独特控制功力。同时,这组诗有叙事结构,但在抒情与智性的填塞下,叙事的空间被撑开,变得较隐蔽,但其诗思思维与其话语形式仍有莫大的关系。
温柔刀:李成恩诗歌的走红及在中国甚至国外诗坛爱到欢迎的程度,从某种程序上也印证了谭克修对《关于地方主义诗坛的崛起》判断的前瞻性、囊括性、引领性的正确性。“只有民族的,才是世界的。”——这句话至少在反映和代表以本土文化为母体特征的诗坛,是值得重视和深思的,它也将在诗坛掀起新的思想浪潮,并将诗歌写作导向应有的轨道上来。当火热的生活和社会事件进入诗歌并被载入史册,一个时代才有了自己清晰的面孔和真实的心跳。因此,继以泰戈尔为代表的亚洲诗人将诗歌隐入文字的玄学和游戏中之后,是诸如李成恩这样有良知有担当的中国诗人为诗歌重新注入了生命与活力,折射出诗歌自身的夺目光芒。今天获悉李成恩的诗歌在以谭克修为主帅的“明天诗歌现场”这个阵地进行学术交流和探讨,其意义就不引自现。李成恩诗歌的主要艺术特色体现在三个方面:一是将活脱脱的生活移植进了诗歌,搬上了历史的舞台;二是活生生的语言为诗歌的现代性写作提供了丰富的样本和值得学习的借鉴;三是地域性风格,时代性特征,神秘性色彩三位一体,完美结合,为时光录了音,为时代备了份,可以作为文化历史进入博物馆珍藏。
刘畅:我第一次见到成恩是在南京举办的柔刚诗歌奖颁奖仪式,现场她的发言,巾帼不让须眉,男儿气、侠气。后来知道她能量颇大,还拍纪录片,她有视野有好奇心支撑她做一些小女子难以完成的事。第二次是今年8月的青海湖国际诗歌节,和第一次印象略不同,她是个美丽的女孩,有“甜甜的,盛在盘子里的水果的气息”,当然,她一向是美丽的,只是坚毅、抗争有时是隐藏起来的。她的诗有整合能力,将地方经验、个人经验、童年记忆、童话、传说、哲学等融合到诗歌叙述中,且非常自信。《我看到了老人》最后一句“个个像个矮小的菩萨”,视点特别,很动人。“这个小镇上到处都是老人”,不仅是年龄,也是一成不变的生活。还有《虚无传》对传统、生命的反思,她有很强的“说”的能力,并引发人思考。另外,作为女诗人,我也很想看看这位美丽的女诗人的爱情诗。
孟醒石:李成恩的诗歌,有普拉斯、毕肖普那种洒脱和汪洋肆意,没有故作深沉的粘滞和一潭死水般的呆板。她的诗是流动的,可看到一路风景、山水自然,也可听到马背上的吟咏。对,就是这种类似欧美早期诗歌回环吟咏的韵律打动了我,让我看到她在诗中的舞蹈尽情舒展、浑然天成。不忌讳什么,万物皆为我所用,各种词语皆可入诗,又轻拿轻放,没有拘束,只有散淡。
谈雅丽:成恩是特别注重生活质地的女孩,诗人洪烛曾评价她说,“李成恩所以能够成为80后高产优秀诗人,作品受到普遍欢迎,应该由于她不是贪图物质生活享受,而是全力追求精神文明、全方位多视角捕捉生活、全身心创造精神财富而努力获得的辉煌成果。”这几年她的诗路越来越宽阔,不仅因为她阅历的丰富,而且在于她用最细腻敏感的心去感受这个世界并见之于笔端。从她的汴河到高楼镇,从瑜珈到虚无,依赖于自身的直觉和独特的想象,她营造个人书写的诗意画图,语言风格更加圆润,情感表达直接明朗,笔触从容细致,她截取生活或自然场景断面抒发情感体验和情怀,非常可贵。
潇潇:李成恩不仅是80后的代表诗人,也是“南方文学”的诗意探索者。比如她的诗集《池塘》正是“南方文学”审美标准的地域诗歌创作的结果。
近年,她频频转身,在南方与北方之间,先锋与传统之间,低处的“池塘”与高原的玉树之间,用她探索者的镜头和键盘捕捉诗歌中的故乡和人与自然的灵魂……要真正认识诗人李成恩、美才女李成恩、酥油灯旁的李成恩,你必须要静下心来,慢慢翻开她的一页页诗篇,触摸她细微的痛苦、焦虑、喜悦在词语中的流动。
比如她的《鹅塘传》中小女孩的体温、《虚无传》的虚无之家、《天空缓缓倾斜》之后,诗意的手里提着的小铲子、《瑜伽》中的“冥想症”、“幼鹅病”……等等。特别是《扎西,请你带我去天葬台》把我惊着了!
因为,90年代我曾写过《天葬台的清晨》,我去西藏无数次路过天葬台,也曾想去看看背尸人、天葬师和那些走向天边的皮肉与带灵魂飞翔的秃鹫。但由于种种原因,都没有抵达。我知道一个女子需要付出多么大的勇气和一颗坚强的心才能敢于去天葬台!然而80后诗人李成恩放下都市美才女的身段,洗心革面,虔诚地来到海拔的高处------玉树,面对肉身与灵魂,生与死,发出了诗人最本真的声音。这让我肃然起敬!是的,正如诗人李成恩的诗意叙述,我们“见过英俊的喇嘛/见过羞怯的尼姑/也见过大小领导/惟独没有见过天葬师/见过神鹰在雪山盘旋/但没见过我的灵魂/肢解的全过程”。
许多余:当年读到成恩“汴河,巫术如雨”……的诗句,确是眼前一亮。质朴而生硬。正如其人,单纯而生疏,新鲜,敏锐,貌似柔弱,实则坚硬。成恩很多诗作都有此特质。
聂权:李成恩的想象力有时会让我感觉惊异,她构造的故事、塑造的形象、描写的场景,都体现了她天马行空的想象力和创造能力,而且这些想象是有底蕴支撑的,此外,她的诗歌不无趣,往往因故事的趣味性和富有冲击性的语言,,形成一种独特的引力,能紧紧抓住读诗人的视线。
向卫国:汴河今日比大运河还有名,高楼镇隐隐已有中国第一镇的气势,可见即使现在,诗还是咱中华文化的底子,不可小觑啊。
马迟迟:阅读李成恩的这10首诗歌,给我的第一的感觉是,成恩的诗歌有一种倾向于男性腔调的发声方式,而这在80后女诗人里面是少见的,在我的阅读视野内,大多的女诗人诗歌带有明显的女性特征,柔软,细腻,诗歌的内在情感生态并不复杂。但是李成恩的诗歌却是粗犷,复杂与宽阔的,诗歌意指也并不是某个单一情绪的抒发,如果用数学上的术语来说,她的诗歌内在的生长机制好像一个向外发射的“反射弧”。与此同时,她的诗歌似乎带有一种迥异于现实主义的荒诞感,这种荒诞诡异、奇谲。
之道:毫无疑问,李成恩是新一代女诗人领军人物之一。当这一代(80)女性诗人追求语言霸气时,成恩则选择了内韧,这一选择就预示着她必将比他人走得更远。
孙梧:之所有看好李成恩的诗,主要还是她的诗里有故乡,有自然,有日常生活最细微的事物,她总是将这些接地气的元素融入到诗句里面,但她也是现代的,智慧的,宽阔的,她的诗不仅是内伸,更趋向于外延。
叶匡政:迅速地翻看了李成恩的诗《山鬼》《白龙》《瑜伽》等诗,吃了一惊,没想到李成恩竟然写出了这种带有新神话气息的诗。正好前些日子写过相关文章,就旧话重说几句。中国传统文化的这类脉络不用说了,先秦至汉神话、神仙之说盛行,汉末巫风、鬼道大作,所以六朝时代成了鬼神志怪小说的天下。与今天不同的是,六朝人认为鬼事与人事一样,皆被视作历史事实。明代《西游记》等神魔小说后,清代同样有鬼怪玄幻热,如《聊斋志异》《阅微草堂笔记》等。在李成恩的诗中,我再度看到了这种人事、鬼事、神事与万物不分的情状。
这类诗能在今天诞生,还是让人惊喜。不像西方大众文化中已有《魔戒》《哈里波特》《冰与火之歌》等玄幻经典,中国的主流意识形态与成人社会一直对神话及玄幻文化存在极大的偏见,这使得上世纪末崛起于整个西方世界的新神话主义,被隔绝在中国主流文化之外。这种新神话主义一方面是现代消费文化之果,但从哲学意识看又是对社会现代性的一种反思与叛逆,它期望摆脱现代生活物质与速度的羁绊,让人的精神回归到一个以神话、玄幻、童话等原始文化为载体的幻想世界。新神话浪潮迅速统领了大众文化,也催生了影像与视觉文化的重大变革,越来越多的西方文学与影像作品到古代社会的神话想象和民间信仰中去寻找灵感,都希望别出心裁地再造神话传统。我们从《指环王》《冰与火之歌》之类的作品能看出,作家的创作并非完全的天马行空,对原始文化都有着自己的创见与深厚的学术功底。
通过神话反思,重新认知世界、发现自我,是新神话主义作品不同于传统神话的关键之处。从李成恩的诗能看到,现代文明的教化并没有使她失去感知神话和自然力量的心灵,她处理题材的方式,让我们看到她有理解神话特殊语汇与哲理的天赋。美国的神话学家约瑟夫•坎贝尔认为,所有的神话都在呼唤我们对生命本身的深度觉醒,所以他认为新神话作品对一个人的人格成长、对生命和自我的发现、对心灵的探索,都有着非凡的意义。神话对古人来说,并不是离奇的想象与信仰,而是指导人的思想与行为的原型法典,是理解自然与生活的命脉,是带着情节的心理分析。一旦失去了对神话的认知,一个地域的文化就有可能失去它最神奇的灵魂,完全堕入俗世的功利之中。
李成恩的诗也试图打破生死、时间、人鬼神物等有限界域,试图从一个更广阔的视角来思考人类生活。那些主题不过是她的一个起点,是她探索生命与自然真相的线索。广大而深刻的大自然生命有自己的体悟。
对自然、对时间空间、对生命与死亡,一直是新神话作品关注的重点,它把人们的眼睛从他只看到的尘世拉开,让所有人把眼光投得更远,进入一个更深更为本质的世界,来提升与丰富所有人对于生活的思考,从中感受生命的智慧。坎贝尔说过:“神话是众人的梦,梦是众人的神话”。李成恩的诗,也像一个个带有象征意味的梦,看起来她沉浸其中的时间人神鬼物不分,但它试图揭示的却是自己奇异的心灵轨迹,这种轨迹与数千年来支撑中国人历史与生活的超验认知有关,展示的也是 国人对人类生命和自然奥秘的思考。如果你由此进入了思考,或许你能学会如何以心灵,而不是知识经验与世界交流。
或许正是这样的作品能寻找到让生命回归原位的真理,寻找到对生命的敏感和对真正活着的确认。那些看似超自然的体验,其实隐藏着人类的集体无意识。或许,大自然的终极真实确实超越了一切概念与语言的,也超越了我们对生死和时空的认知。一个英雄会从日常生活出发,经历种种危险进入到一个超自然的神奇世界,最终以自己更为神奇的力量获得胜利归来,她的归来也预示人类灵魂的归来。
诗歌十首评论
《汴河,白龙》
那一年洪水滔天,白龙上天
汴河水横冲直撞,第二年,白龙下地
天与地都分不清
鸭棚倾倒,巨浪带着鸭群上天
那一年我6岁,见证人间奇迹
那一年我欣喜若狂,见证白龙上青天
李成恩:今晚我的讨论是由张建新先生主持,辛苦他。我认真听讲,虚心学习,争取明天写出更好的诗,但为了向大家交待我每一首诗的创作缘由,我将说出自选这些诗的理由。欢迎大家批评指教。
巫小茶:《汴河,白龙》此诗虽短,却是一首大气、沉着且不乏智趣之诗,妙就妙在描述的是一场洪水投影却非灾难本身。第一反应是想起易经中的龙,所用之妙,在此不做分析,我觉得它更是一种形象的代言。贵在儿童视角的带入,天真而充满神性幻想,越是儿童越接近神性的觉察。何为现实?对童心来说,童话与神话即是现实,是人间奇迹。是现实投射着神话,还是神话投射着现实?在人间悲歌中绽放的一朵“欣喜若狂”让我欣喜若狂,它是纯粹与神性本身,是爱,是无惧,是人间深河中得以自我拯救的爱与希望,亦是放下。
祁鸿升:从表象上看,作者只叙述了汴河洪水中白龙的上天与入地现象。通过叙述,我们可以看到白龙形神飘忽,若有若无,神性十足,这种玄奥之感,还通过去除细节、大幅度跳隔,得到了增强。这是寓言式叙述。本诗的主题向度多维,通过结尾的悖逆性叙述,我们似乎可以通过一个6岁孩子的眼睛发现更多值得思考的深层内容。
德乾恒美:一个神话故事、鬼故事,包括故事本来的典故,也有作者的人生体验,是一种怀念吧。
马迟迟:像《汴河,白龙》《汴河,水鬼》,她在诗歌中描叙了一个童年看到白龙的奇迹,这也是一个极具夸张的诗意的奇迹,因为童年的内心是最富有纯粹想象力的,或者说这是作者成年之后一种对世俗世界的抵抗,在这首诗歌成形的一瞬间,作者完成了一次与现实自我的对抗。同样,在《汴河,水鬼》中,也能看出作者的这种写作意图,水鬼在我们的印象中是恐惧的象征,但是在这首诗歌里面,李成恩赋予了它另一个自我的特征,它像个淘气、温柔、单纯的小孩。水鬼最后打破竹笼逃跑也意味着作者的精神自我在现实社会中的一次叛逃。
祁鸿升:意义在象之后。这种超越常态的体悟,有童趣更有禅意。
樊子:《汴河,白龙》颠覆了新诗以来诗人写乡土题材的概念,诗歌精短,短短几行,历史的哲学的地域的涵盖有层次,立体感强!语言张力强大,抒情格局立场高度值得学习。
巫小茶:它带来一种视角的转换,以及对世事之超然。当然并非是作者本身的超然,而是她可以抵达那种神性-童真的超然。
温柔刀:以6岁的眼光,写实的画笔,惊现历史滔天的一幕。笔挟风雨,字藏幽魂。震慑人心的画面闪电般跳转,还原了一个惊心动魄的现场,读来令人遐想连篇,诗情澎湃。汴河在诗人如椽的巨笔下借诗还魂,将读者带往时光隧道,见证白龙上天。
李成恩:为什么选择《汴河,白龙》?这首诗写于八年前,现在读来我依然喜欢,喜欢它的干净短小,更爱它的清澈见底,这是我最初的诗歌审美:从童年记忆里确认人与历史的关系。同时确立我的真实诗歌身份(这个身份一直伴随我始终):我与故乡河——汴河之间的关系。一个人写作不是凭空而来,写作必与生命有关。这首诗(其实是一个以汴河为体系的一部诗集)确定了我的诗歌内在节奏,这种词与物统一的节奏让诗获得了飞升的可能,也把传统的诗歌精神向现代性智性空间扩展了,诗中的“见证”也是我写作的方法论,见证奇迹的发生是诗歌的最大恩惠。
《汴河,水鬼》
槐树林茂盛,披头散发
像一群失魂落魄的女人
水鬼出没,满脸水草一样的须发
戴着白色的口罩,能与人对话
水鬼会点头,摇头
在槐树林里出没,他时常抱着槐树抹泪
有人捉到了水鬼
一个幼小的水鬼,关在笼子里
我们去看他,水鬼捂面
害羞,不说话,但样子很悲伤
半夜,汴河水涨船高,起风了
水鬼打破竹笼,他捂着脸逃跑了
张建新:小时候父母不让小孩去水里玩,一个恐吓孩子的说法是水里有水鬼,让人心有忌惮。小时有小朋友被水淹死了,说是被水鬼拉走的,说得活灵活现。李成恩写到的水鬼有魔幻色彩,无情的水鬼在她笔下是一个弱者,总让人想起背后的时代。
温柔刀:这种词与物统一的节奏让诗获得了飞升的可能,也把传统的诗歌精神向现代性智性空间扩展了。
祁鸿升:我很惊异于这首诗的隐喻功能与童话气质。水鬼的形象富有诡谲意味的同时,更多的时候呈现了一种令人怜悯的状态。我们看到诗中虚构的细节化叙述情节:“有人捉到了水鬼/一个幼小的水鬼,关在笼子里/我们去看他,水鬼捂面/害羞,不说话,但样子很悲伤”,面对这样的水鬼,我们是不是要警醒自己传统的审视角度,为他们的生命处境和精神处境担当一些什么?其实水鬼是诗人童话记忆中的凄楚与忧伤,是人们跌落汴河流水中的一声呜咽。
巫小茶:我说成恩大气,是她由内而外的气度,以及自她的言语中扑面而来的悲悯。无论她在说一个什么故事,都不是浅层的叙述,旨意也非故事本身。至于什么旨意,没有旨意,总之,它所吸引你的眼神,是穿透且敞开的。
温柔刀:水鬼的传说终于在诗歌中得到记载和落实,这是东方文化最古老的一笔,是历史留给成恩的精神财富,当成恩将她们捕捉入诗行,水鬼便复活了,复活的还有那一段“把人当作鬼,把鬼当作神”敬奉的岁月。人类文明翻过愚昧的一页,汴河终于也拐过了一道野蛮的水湾,流向它的去处。
祁鸿升:面对这样的水鬼,我们是不是要警醒自己传统的审视角度,为他们的生命处境和精神处境担当一些什么?其实水鬼是诗人童话记忆中的凄楚与忧伤,是人们跌落汴河流水中的一声呜咽。
德乾恒美:我很少在当代汉语诗歌里看到中原古时候的神话传说,有人说大陆文脉断毁,基本都遗留在了台湾。这是不是记忆的复苏,这则鬼故事和《汴河,白龙》一样,也许也是作者少时从长辈嘴里听到的?然后潜藏心底,令她怀念那个时代,怀念某些值得怀念的人,也许只是在怀念那时候的她自己。
向卫国:把白龙、水鬼、幼鹅等放到一起看,就可感受到不少女诗人都有的那种巫性。女诗人对故乡的感受跟男诗人完全不同,她是用身体来记忆,但身体有是有灵魂的身体,但灵魂有不是男性的那种一味形而上的灵魂,非常的奇妙,所以有类巫的感觉。《瑜伽》里边那个幼鹅,还有那个汴河水鬼,分别与诗人自己的身体和水边的树同一起来,非常怪异但又奇特而美妙。
杨碧薇:《汴河,白龙》在对童年记忆的复述中,梳理了自己的当下经验。《汴河,水鬼》重建水鬼形象,在短短篇幅内完成了对水鬼历史的再塑造,呈现不一样的文化视角。
向卫国:我倒觉得水鬼是今晚最棒的一首,几乎挑不出毛病。《白龙》跳的太快,《虚无传》那首比较拖沓冗长,水鬼恰到好处。
安琪:《汴河,水鬼》,洋溢着一股山海经的迷人气息,它撩拨起每个中国文化人内心温暖的神话记忆。水鬼和蒲松龄笔下的美丽狐精一样,都能唤起我们久远的阅读感受。本诗的文人气和童趣结合得很好,也符合一个女性诗人对神秘物事的好奇。
黄明祥:在成恩今天提供的诗中,我认为《水鬼》在当代诗歌中显得卓异。其以清晰的语言将读者准确带到了一个空间的入口,而指向空间令人难以描述其具体——恍兮惚兮,其中有物。我认为,诗歌技艺高低在于四两拨千斤,《水鬼》即是。
李成恩:《汴河,水鬼》的奇异效果是选这首诗的理由。诗与小说相同之处在于都可以处理故事与神话,诗更有深度。记得多年前我一动笔脑子里就浮现出童年的奇人异事,这实属写作者的幸运。我的汴河系列是一部故乡河的记录片,镜头语言、乡间风俗、个人体验………我企图从简约的构架里建造一个诗歌生命的乌托邦。
《天空缓缓倾斜》
我行走在人类的天空下
星光照着我粉嫩的脚趾
就像被洗净的白色萝卜
十个细小的白色萝卜
缓缓移动在清晨的光线里
亲爱的人类
我的行走以行脚僧的姿势
在月光下,背上背着布包
手中提着小铲子
见到死去的动物我要埋葬它
见到大地上不干净的东西
我会耐心地面对它
肮脏啊请尽快干净一些
是的,不幸的人心中沉沉
星光闪烁
泪光微不足道
惟有天空缓缓倾斜
祁鸿升:这首诗的主题非常明晰,语言也流畅、简约。
“我行走在人类的天空下”,第一句似乎告诉我们,抒情主人公是人类之外的观照者,是天使,是圣婴。但究其实质,圣婴行为与心理充满了人性,是行走在大地上的有着上帝睿智的孩子。这个孩子就是诗人自己,或对自然与社会生态文明发展有着忧患意识和担当意识的先知者。诗人之所以异化自己,是因为人类行为对善美的自我偏离,人类在进行非人类的污损大地与天空的罪恶。”天空的缓缓倾斜“,是一种富有深度与力度的暗示。
诗歌的语言与主题一样,在追求一种净洁无瑕的境界。“ 星光照着我粉嫩的脚趾/就像被洗净的白色萝卜/十个细小的白色萝卜/缓缓移动在清晨的光线里”,质实、透明的叙述,足以照亮了我们在世俗尘埃中半明半昧的心。
巫小茶:《天空缓缓倾斜》是一首纯净的诗。它有着清澈的质地。爱与温暖,闪着淡淡银辉。人类一词,即有觉醒之势,亦或觉知。越是真,越是简,就越是小,小到“十个细小的白色萝卜”,小到“泪光微不足道”,小到动人,小到动心。
温柔刀:透过诗行,一颗怀揣不泯童心的小女孩在蓝天下荡悠,这是游牧民的生活场景,是农业文明的最后掠影,当现代文明的快车将这一幕甩在身,碾成齑粉后,诗人李成恩用诗意的小铲子再一铲一铲地铲起来,放在倾斜的天空下展览——这就是诗歌全部的价值所在。作品细腻而温婉,如一块水洗的石子,通透,还可见着肌理和纹路。
安琪:《天空缓缓倾斜》,脚趾头的细节描写很动人,全诗有着一种爱的光芒,爱修复一切。
杨碧薇:《天空缓缓倾斜》代表著李成恩诗歌中乾淨的品质,并于悲悯中获取力量。
苏省:人类的天空和后面苦行僧的细节描述构成宏大与细微的空间对照。这是这首诗在营建上的成功。
李成恩:为什么选择《天空缓缓倾斜》?因为这首诗涉及到了我的信仰:慈悲观、人与动物的平等观。再读多年前的作品,我会被旧日的情感打动。诗不是暴力,诗是甘露。慈悲滋润心灵,行脚僧是优秀的人,天空下慈悲的人轻言细语,内心深处有对人类无私的爱,诗传达爱。人在宇宙中本就微不足道,只有用心靠近宇宙,用心感受万物的生命,诗性由此而生。
《我看到了老人》
我看到了一个老人坐在椅子上
我看到了两个老人站了起来
我看到了三个老人一起走向街头
他们在看天,天上什么也没有
这个小镇上到处都是老人
他们在看天
他们看见了天上的老人
坐在椅子上,一个昏昏欲睡
其他都流着口水好像在看地
地上的老人矮矮地移动
个个像矮小的菩萨
德乾恒美:充满温情的诗句:地上的老人矮矮地移动/个个像矮小的菩萨。
祁鸿升:地上的老人在看天,天上的老人在看地。他们的视角不一样,他们所见到的情景有着一种对立统一的互补性,通过这种互补放大了主题也加深入主题。
无论天上或地上,我们看到了老人呈现的状态很一致,昏昏欲睡,无聊至极。我总是感觉作者的”老人“是一个象征体,在暗示我们这个世界还存在着许多没落的人性和神性。
李元胜:很喜欢这首。
张建新:这是一个离开与留守的时代,年轻人纷纷奔赴他乡,只留下老人留守身后的田园,“田园将芜胡不归”,这是一幅多悲情的画面啊。
杨碧薇:这首诗最后一句让人一震,一个字:妙。
巫小茶:《我看到了老人》这首本身,我应该是可以说很多的,但我现在不想谈诗,更想谈感受。为什么成恩的诗很容易打动我,她言说而不做作,描述而不倾述,她淡然而不浓烈,像这样的一首诗,如呼吸一样自然,没有技巧的流露,以及任何意志上的障碍,你就能全然地透过去,透过水面,看到这深湖地下有什么。一目了然是直接而温润的表达,而非局限和简单。你会觉得,她心中有什么,你就能看见什么,很单纯,很清澈,也很深邃,一点也不遮掩。我很喜悦,我不只是在读一首诗本身,我是在与诗背后的灵魂相遇、交谈。我在她的看见中,见她所见,见我所见。
温柔刀:慵懒的日子,不紧不慢的生活,幸福的老人,这正是诗人所歌唱的生活方式。之于现代快节奏的为名利驱策的日子,神往之情溢之言表。作品清新,稚嫩,在对比中升华着主题,将人性之内蕴进行了深度拓展,在欢快的节奏愉悦的欣赏中,诗人悄悄提出了几个在常人看起来微不足道的问题,虽然不需要回答,读后却那么揪心——这正是诗人的高明之处,天地人之间微妙的关系变化,一切尽在不言中。
李成恩:为什么选择《我看到了老人》?它的写作在一个午后,阳光普照,鸡鸭在门口散步,风吹绿树哗哗,时光静止,心境安好,但这一切我都没有写,我写的是三个老人不同的生命状态,去掉意义,留下客观,让诗回到事物的内部。前部分给出老人的悬空状态,后部分则有了“看天”的所指,天上与地下,活着与逝去,人与菩萨,构成了一个新的世界,而我作为画面之外的局外人,已经介入到了小镇,我企图写出神秘气氛、世界本质与语言乌托邦。
《午睡》
一阵热从脑后掠过
一阵莫名的困从厨房的芹菜
雪白的盐上泛起
这是夏日午后
一个女人的腰肢可以弯下的时刻
屋外的新绿弯到了我的唇边
我稍一倾斜就可以吻到
那棵像打了激素的枯柳
正以狂热的速度复活
对新绿我早已麻木
对枯树的假动作我视而不见
我居守书本、芹菜与一罐盐
夏日需要午睡,就像青年需要读书
需要梦见盐撒在芹菜头上
犹如枯柳昏昏欲睡
我不是一个贪吃盐的人
我不是一个看见枯柳就想到老年的人
我觉得小睡至午后或许可以清醒地
忆念起一个好吃芹菜的人
她肥而嫩的茎睡在翠绿的叶子里
张建新:《午睡》一诗让人看到李成恩有着“树动心不动”的安定和自足,看透表象并有坚定的清醒的自我,“一阵莫名的困从厨房的芹菜/雪白的盐上泛起”这样的感觉表达很棒。
祁鸿升:《午睡》是对自己的人生状态的一种审察。在枯枝与新绿比喻的人与事之间,诗人控制了自己摇曳的人生状态。”忆念起一个好吃芹菜的人/她肥而嫩的茎睡在翠绿的叶子里“,诗人用伪叙述、真抒情的笔触,告诉我们诗人翡翠的心跳,有多动人。
一些深度的叙述除了表达整体上的意义之外,也有着自己丰腴而独立的旨向。比如”这是夏日午后/一个女人的腰肢可以弯下的时刻“。这是一种诠解式的哲思性体悟,让人寻思不已。
路云:困倦为肉身提供了一个特殊的视角:对于深陷自我迷恋的肉身来说,也许只要一个小石子的努力,就能轻易摆脱一个古老的诅咒,不会溺死在自己的倒影中。
但并不是说这种努力就一定能战胜古典生活的绝望,现代生活的虚无,如果不能经过一种有效的心灵转换,仍然会是一种滥调。想想,那挥之不去的无聊感,仍会将我们整个儿吞没。
困倦就处在绝望和无聊之间。如何把握这一刻,不滑向段子手的机智,不陷入一种滥调,这需要处于此境的个体生命,能够把警觉转换成一系列细节,一种及物的言说方式。
这不是个小问题。美女诗人成恩不同于美少年,她没有选择迷恋自身的倒影,相反,她在困倦中,重新发明了一种造物,用芹菜替代水仙,试图战胜绝望与虚无。
《午睡》就是基于这种警觉并将这种警觉转换成了一种与自我的对话。
全诗有多次转换,最出彩的是尾句:她肥而嫩的茎睡在翠绿的叶子里。她是谁?翠翠,一个诞生在农耕文明的经典形象。但这个翠翠,如何能穿越现代性黑暗再次复活?假设这个鲜活的形象就是语言本身,她得经历怎样的转换?不妨直接把本诗五个小节解成五个可能性。生命和语言同时处于现代性困境,镜头锁定厨房,从成熟的肉身之困直接跳转到被火热加的食物之困,语言敏锐直接,与生命本身构成悖论,处于火热生活中的人,如何才能重获敏感?第二节镜头切换成成远景。枯柳和新绿,直击生命的尖锐部分,自然伦理与生命伦理合一,定格在诗句屋外的新绿弯到我的唇边上,应验奇迹。第三节有两个镜头,以我居守书本,芹芽、与一罐盐的特写结束对新绿与枯树的描述,突然跳转到一个突兀的形象一一青年一一上,语调辽阔而贴切。生命有更大的疆域,而困倦仍然挥之不去。旁白在第四节出现,这个交待是一种温和的回应。态度是生命内置的转换器,得以显现。第五节镜头锁定一个吃好芹菜的人,沉浸在诗意中的读者与诗人精妙设置的形象合一,我们隐隐看着一个形象,翠翠,她真的复活了。一首杰作,在于神与物游。
温柔刀:在李成恩的诗歌中,枯柳与新绿首先有了意象的身份,这是尤为难得的。如果说美女是少男控,盐则成为所有青色的杀手。在一场午睡后,诗人突然发现,世界其实是一个万花筒,美丽总在自身的消耗中再度成为美的主角。只要人心不变,世界总是保持着它本来最初的美好面目。没有残梦可以将这个世界的美进行削损。
张建新:@路云 解读细致 。
李成恩:为什么选《午睡》?因为这首诗有我感兴趣的女性主义意识。女性主义隐匿在意象与情节中。女人善睡,睡眠的诗学应该是怎样的?肥嫩的茎叶、打了激素的柳树,都是植物,植物占据了全诗。而盐,它是味觉的刺激的,我把盐看作男人,把植物看作女人。午睡的诗学充溢了庸懒与亢奋,但更多的是对女性时间的控制。
《狒狒》
积雪像遗忘了
山中狒狒归于树巅,它昏昏欲睡
一个前世身世离奇的人
今生做了动物
它在晴朗的天气里出来换气
脱掉了毛发,露出脑门上的骨头
它向我走来
样子像老家的手工艺人
双手击打通红的屁股
嘴里发出吱呜不清的口号
好像它受了委屈
狒狒,你遗忘了前世
所以紧紧抓住了栏杆
突然它纵身一跃
像是心中埋下了伏笔,必须做出一个姿势
来与我对视
这只是一场游戏
没有目标,没有规则
狒狒愤怒的一掌击在栏杆上
满山哗哗落叶
像积雪崩溃了
张建新:狒狒可能是李成恩亲眼所见,它的行为如何构成一首诗?前面埋下伏笔“前世身世离奇的人”“老家的手艺人”,以物喻人不新鲜,重要的是后面三句让这首让这首诗从语言上、从内心崩塌了,这显然不是狒狒能够主导的,而是李成恩借其传递出来的信息,你可以认为是对规则的拒绝和对自由的向往,可以是某种否定,当然也可以认有其它的喻指。
祁鸿升:这首诗里有两个关键词素,一个是狒狒,一个是积雪。狒狒是抒情主体,前世是传奇人物的狒狒,动作繁多,神情丰富,传递了许多诗人能读懂的信息。积雪是背景,是与诗人与狒狒相关的生活背景或哲学背景。
德乾恒美:如果“狒狒”的前世是一个人,那么在他的记忆里是否还潜藏着累世的记忆片段,这句话如果早15年,我是不信的,无神论怎么会信意识先于物质。好在我越来越清醒,我们已经很久没有和“狒狒”互动了,不管它在动物园,还是我们身上的“一部分”,狒狒——这人类同父异母的远亲,它们身上和我们到底有多少相同的符号?也许“狒狒”猜透了我们的心思,我们大概也能看听出它吱呜不清的口号和愤怒?甚至,我们便是人类中早已被异化的“狒狒”!?
巫小茶:《狒狒》也是颇能打动我的一首诗。所见即心中所投射。与其说,她描述她看到的狒狒,不若说她描述着她心中的那只狒狒。落叶像积雪崩溃,这结尾很精彩。
安琪:我觉得“狒狒”应是想象之物,非诗人亲眼所见。这里可能寄托了诗人对“狒狒”所象征的“反抗意识”的敬意。
温柔刀:从对物的观察描写进入思想的层面,这是掩人耳目的一招。诗人要告诉我们什么呢?物性之于人性可爱之处就在不遮不掩,放荡不羁,从这儿挖掘开来的诗意,远远大过了任何一种语言形式拙劣的表演。而天灾人祸就悄无声息地躲在我们身后,它是美的,就算有一天它突然到来——这就是生活,是美,是美丽中的病句,也痛也暖,一样需要我们珍藏和爱惜,并由此向佛的身影靠过去。
李成恩:为什么选择《狒狒》?一首动物的诗,它的好玩之处在于狒狒的几个动作。我写作即我观察,狒狒是另一个人,它为什么会孤独、委屈与愤怒?因为它是另一个人。对狒狒的认识并不具体,但我有强烈写它的想法,我觉得它是我的前世,被遗弃在树巅,这样的想法并非形而上,它向我走来、对视、拍打屁股、击打栏杆,乃至咆啸一声,都是现实存在的。但诗毕竟是诗,诗属于意识,不属于现实。诗的好坏在于是否忠于现实,是否构成新的意识。《狒狒》这样做了,我计划扩写成一首长诗,将人与动物的基因变异、现代文明的问题写岀来,其中人类学知识的转化也会很有意思。
《瑜伽》
冥想的力量驱赶了身体的黑暗
我学习一只幼鹅。她进入我体内是前年的事
她的柔软,她的弯曲
一直贴着我的身体,好像要把我从骨头里抽出来
我害怕我会折断,其实我已经获得了幼鹅的灵性
在我生活的光圈里,我摇晃着步子
掂起脚尖,拿头撞击冥想的水面
我想我会掉进湖里,我确实掉进去了
但我没有淹死,我获得了幼鹅的解救
她弯曲的脖子救了我,救我于焦虑的生活
就这样弯曲,就这样持久地置于宁静的湖面
我发现幼鹅扇动想像的翅膀,而我的想像也跟着
一张一合,今年我得了冥想症
我得了幼鹅病
在清晨幼鹅的第一次晨练中,我拍动水波
推开柳树与石桥。我快速整理我的羽毛
把头插入清凉的湖水,我看见整个世界都弯曲了
林馥娜:《瑜珈》是借助诗思为自己的心灵所做的一次瑜珈,用以驱赶“身体的黑暗”。鹅拆开就是“我”和“鸟”,鹅(我)就是一只因为“前年的事”(爱或别的什么原因)而不再飞(或飞不起来)的鸟,尽管这只柔软的幼鹅有着飞的雄心,但它只能“扇动想像的翅膀”徒劳地在梦想中起飞。这是诗人一次寄情其中的飞翔,并以冥想之力使“整个世界都弯曲了”,有着“以我观物,故物皆著我之色彩”(王国维言)的自我指代。同时这里也反映出诗人的观察力,鹅把头插进水里时,水面的涟漪会使倒映于水面的景物在波纹里折皱起来,形成弯曲的影像,而这种弯曲又偶合了瑜珈运动的身体屈伸形状,并进行了生动的拟形——“我快速整理我的羽毛/把头插入清凉的湖水”。诗人把人们见惯而无睹的物理景象与主观想象进行复合,完成了对灵魂的一次施洗与加持。而“幼鹅病”是诗人一种借喻幼稚与天真的自嘲,至此,“身体的黑暗”已然被摆脱,换之以清凉世界的宁静。另外,李成恩也叫噶玛西然措,那么,这个瑜珈的题材与诗写,是否有作为噶玛西然措的她在探寻“梵我合一”的意味。这也许是诗人为自己打开的、通向另一维度的门,她将在信仰与诗思中探寻终极价值的法门。
祁鸿升:练瑜珈之功的女性很多,但能从瑜珈之功当中发现一只天使一般的幼鹅,发现她的神谕,唯有诗人,或唯有诗人李成恩。诗中,幼鹅呈现了诗人练功的内心气息,也呈现出了诗人奋力于尘世的精神图谱。这只幼鹅,柔软而充满力量,就像不屈于生活的诗人:“把头插入清凉的湖水,我看见整个世界都弯曲了”,诗人从幼鹅的角度,超越了自我,实现了生命的蝶变。
纳兰:《瑜伽》此诗渐臻妙境!李成恩把冥想的过程变成了诗的过程。她进入了一种“冥想”的状态,并把这种状态具体化,幼鹅在这首诗里代替了我。幼鹅的柔软与弯曲就是我之柔软与弯曲;幼鹅的灵性就是我的灵性;幼鹅的浮于水的技艺就是我在冥想之水上浮的技艺。这是一种理想状态:即就这样弯曲,就这样持久地置于宁静的湖面。对抗“焦虑的生活”的方法就是“弯曲”,像幼鹅一样弯曲的脖子,隐喻着一种对粗暴刚硬之现实采取的谦卑臣服的姿态。作者所言的冥想症或幼鹅病,实则是一种“灵魂出窍”的状体。李成恩在《瑜伽》一诗里,借助幼鹅,完成了一次脱胎换骨,她仿佛进入了另一个世界。不是与这个世界对抗,而是弯曲和“把头插入清凉的湖水”,反而赢得了世界。
巫小茶:《瑜伽》我以为这首是我今天所读到的十首中最好的诗之一。艺术上浑然天成,灵性上有非凡的觉察。这里面有技巧上的曲直伸缩,也有象征上的迂回折射,有对立与互换,也 有虚实的转换。我能对她有这么好的感受,也许也有内容上的吸引力,喜欢也加倍了。所以,不说了,妙不可言。
温柔刀:在玩与思中开启诗歌的灵魂,这是一个颇具创意和代表性的作品。诗人漫不经心地与这个世界做着小游戏,一边又悄悄发力博弈。当生活与爱缠绕在一起,你就分不出哪是生活的本来模样,那是诗歌中的生活。——这就是诗歌要达到的本意。诗人以这种笔法似乎在告诉我们,诗歌与生活不可区分。作品写得轻灵飘逸,诗意自然玲珑剔透。在玩中我们找到了乐趣,正如在诗歌在愉悦中将我们灌醉,解愁解恨又过瘾。
李成恩:为什么选择《瑜伽》?这是一首语言与语义相互驱使的诗。与《狒狒》不同,这首诗写到了幼鹅,但这是一首形而上的诗。由身体到冥想,诗的柔软性与伸缩性被我放肆使用,这样的写作一气呵成、行云流水,虽然故意写得曲曲折折,但我是耐心的贴心的,幼鹅嘛必定温柔、洁白与摇晃,这是我喜欢的幼鹅病,也是瑜伽的动作与精神。透过身体的黑暗,看清弯曲的世界。
温柔刀:诗人以这种笔法似乎在告诉我们——这就是诗歌要达到的本意。
纳兰:《瑜伽》,有大师气象。
《陌生传》
在炉子上烧红的激情
能端到桌子上享用吗?
一个雨夜探访的朋友
该如何劝说她人生的变故?
我与朋友在书房里静坐
偶尔交谈
偶尔看一眼对方
她的脸瘦了
她的人生看不清了
好像她来历不明
难道她是从《圣经》里
来布道的?
她的脸或明或暗
陌生得如十年前
我们在机场的偶遇
张建新:人生多变故,让人对人生产生怀疑和陌生感,曾经走过的路也面不清,人生或许就是真实与虚幻的交迭与互否,一叹。
祁鸿升:这首诗主要讲述了朋友陌生化现象。我充满激情地想劝慰遭遇人生变故的朋友,但结果我与雨夜来访寻求慰藉的朋友一样,却以沉默居多。“偶尔交谈/偶尔看一眼对方”,无疑,我与朋友之间有了可怕的厚障壁。这个厚障壁让我想起鲁迅《故乡》中的闰土与”迅哥儿“的隔亥。缘于社会的毒害,彼此形成的不信任导致了真主友谊的失落,即使有高山流水的意境,也难有知音再现。
真正的距离感不是来自于空间,而是来自于心灵与思想。
巫小茶:《陌生传》这首也是喜欢的。与之前所读的温暖小清新的诗不同,但也清澈依然,非常简约而准确的语言与敏锐的洞察,隐藏着极大的力量。这首最漂亮的地方在这三句:“她 的脸瘦了/她的人生看不清了/好像她来历不明”。
龙扬志:杂事太多,来晚了,翻了好一会儿,讨论很热烈,互动亦很诚恳,这是一个不错的学习机会。
纳兰:“文字是让人死,而经意是让人活。”如何从《陌生传》这首诗里既有的文字线索直抵诗歌的内核,是要费一番工夫。作者好像在记叙一件朋友来访的事情,她人生的变故和来此的意图,都值得让人揣测。“她的脸瘦了,她的人生看不清了,好像她来历不明”,一个陌生者的形象跃然纸上。诗中的“我”要思考“如何劝说她人生的变故”,要判断她来此的意图为:“难道她是从《圣经》里来布道的?”能从这首诗里看出的是作者一种善意。
molly周:爬楼看了许多精彩点评,感觉女神的诗真正受欢迎。
温柔刀:借一个失魂落魄的人的故事映照自己的生活,她看起来是那么陌生,然而那就是我们的过去,是我们的前身,我们都从那里走到了今天,现在回头看着这个陌生的人——那不是曾经的我么?当生活陪着我们一同长大,尽管一脸沧桑,那些擦不掉的成长的痕迹却是多么美丽且新鲜如初。诗歌在将自己和读者向佛性一步步引就,以顿悟的方式打开生活的哲理和佛学的智慧之光。
李成恩:为什么选择《陌生传》?我的其它一些被人看好的诗没有选择,是不想再去讨论已经熟了的果子,另外我觉得《陌生传》传出的寂寞、孤独与迷茫,应该让更多人来享用。其实我想回答诗最前两行的疑问,不能!烧红的激情属于我自己,而雨夜探访的朋友,她人生发生了变故,我不敢端给她“烧红的激情”,我从她认识了自己,认识了陌生这个词的冷酷无情。我怀念那个雨夜,我想把这首诗献给她的信任,诗即片刻的信任,我与诗之间也如同这里所写的感受:偶遇、或明或暗、静坐。
《鹅塘传》
鹅塘升起来,日光晃眼
我无端兴奋
这是在故乡,一个人静坐
等天明,饮水。听鹅的叫声
从出生地传来,那里有一间
多年无人居住的屋子
青苔如小女孩羞涩了多年
鹅见我
低着头
她也羞涩。这是故乡的美德
见我一眼就要脸红的小女孩
在清晨脱下花布衬衫
抱幼鹅入池塘
晨雾中发出一两声叫声
临近晌午,我从睡梦中醒来
看见鹅的羽毛散落门前
鹅塘里的清水渐渐有了故乡的体温
也许是小女孩的体温
张建新:这首诗读来令人温暖啊,很喜欢的一首思乡曲。娓娓而谈,不着痕迹,对自我回溯,绵厚的情感一层层缓缓推进,思乡曲的绝品。
温柔刀:借一个失魂落魄的人的故事映照自己的生活,她看起来是那么陌生,然而那就是我们的过去,是我们的前身,我们都从那里走到了今天,现在回头看着这个陌生的人——那不是曾经的我么?当生活陪着我们一同长大,尽管一脸沧桑,那些擦不掉的成长的痕迹却是多么美丽且新鲜如初。诗歌在将自己和读者向佛性一步步引就,以顿悟的方式打开生活的哲理和佛学的智慧之光。这个作品充满着浪漫与温馨的气息,这是诗人有意而为之的一个特别温暖的作品。诗人有意要告诉我们,昨天与今天一样长,只要有一颗诗心,全都会一点不留地握进我们的手心。诗人以动感的画面勾勒出昔日的情景,有缅怀,有也向往,原因之一就是故乡的美德一直在心目中居住,一同居住的还有那个长不大的女孩,诗歌要我们保持一颗童心拥抱住生活没有变化的那一部分。
祁鸿升:回到故乡,重见故乡幼时乐园的鹅塘。诗人没有将切肤之感写于现实,而是嵌入梦中,诗意的平台,使充满温馨的纯净画面上,浮升起更加浪漫抒情的故乡的美景和故乡的美德。当我们看到小女孩在清晨”脱下花布衬衫抱幼鹅入池塘“时,也一定看到了故乡清亮明丽的内景与故事。
纳兰:《鹅塘传》这首诗有空灵澄澈之感。“青苔”“羞涩”“清水”等词,在诗里“朦胧而精确”。“故乡的美德”和“故乡的体温”,没有落空,使人从诗里可以感知。鹅塘就是作者心之所系,情之所归的一个所在。希尼说,诗歌应该给人一种“回家”的感觉和对世界的信任,我觉得李成恩做到了这一点。
李忆佳:这首《鹅塘传》很美,很温软,现场及时感很强,由实向虚的走向,把控的很好!
molly周:清澈的诗,清灵透亮。
落葵:这首将记忆填满,填成一个童年时期的童话,这便是出走与回归的意义,而回归的真实意义是对乡情的成熟拥抱和真正解读!喜欢!
李成恩:为什么选择《鹅塘传》?以“传”为标记的诗我写了一个系列。写《鹅塘传》时,我并不是因为鹅塘,而是想起在远处有一间“多年无人居住的屋子”,我的现实生活中并无这样的屋子,但我认为应该有,于是就写下这首诗。有了屋子,屋子外面必有鹅塘,这样就有了诗。我记忆里的故乡就是这样子的,生活静止了很多年,一个梦活在其中。小女孩抱幼鹅下了池塘,诗的故事足够丰富,而我只取一瓢也。
《虚无传》
我到过虚无的家里
虚无的家呀又大又明亮
绿色植物吐着肥硕的嘴唇
这是早熟的特征,我不便指出
其中暗藏的危险,我到虚无家里
做客,我喝下虚无大妈倒的热茶
我与她聊天,虚无大妈对我心存疑虑
这个年纪的姑娘,与我谈人生尚可
但谈尼采就为时过早了吧
我侧耳倾听
虚无大妈阅读量真大
天文地理,马恩列斯毛
大妈都有涉猎,她体态稳重
不像一个虚无的人
她目光温和,仿佛能看见她的内心
她手指洁净,牙齿光滑
虚无大妈虽然老了,但身上的气息
一点都不显老,甚至有年轻女人
甜甜的,盛在盘子里的水果的气息
这完全是区别于夸夸其谈的气息
她是有教养的虚无大妈
她养育了两个虚无的儿子
她是虚无的好妈妈
她是虚无的统治者
与我谈了一下午
直到他虚无的儿子进门
虚无大妈还握着我的手
就像我的亲妈,她老人家温暖的话语
差点让我热泪盈眶
我试着从虚无大妈手里抽回我的手
我发现我根本不是虚无大妈的对手
她握得太紧了,就像握着天使的手
她舍不得放手啊,虚无大妈
她老人家至少六十好几了,但心地善良
脸上皱纹少之又少,笑起来像一个孩子
我的手开始麻木了,我的脑子也隐隐作痛
但虚无大妈还没有停止的意思,她的嘴还在动
我眼冒金星,慢慢地我出现了幻觉
我要崩溃了,我要呕吐了
我挪动椅子,努力稳住摇晃的身体
虚无大妈家的光线渐渐暗了下来
我看见她两个虚无的儿子在客厅里走来走去
像两个虚无的凶手,突然站到了她的身后
我大叫一声,虚无大妈轰然倒下了
张建新:这首有点荒诞,有点黑色幽默,可能是李成恩的一个尝试,让我不知怎么想起《大话西游》中对唐僧对悟空喋喋不休的那个场景。尽管可能诗有着喻指政治的味道,但我始终还是不愿意这么去理解,我理解的是虚无的确是最强大的统治者,也许虚无才是最真实的东西,你可以杀掉任何东西,但你永远杀不死虚无。
温柔刀:刀刀要说,在目前的中国诗歌界,李成恩的诗与李轻松齐名,是值得研究和珍藏的。
黄曙辉:刚刚才看到,错过了今晚的讨论。李成恩确实是一个非常优秀的诗人!
黄明祥:内心纯净者出好诗。戾气盈溢者可做诗。成恩自然有佳品。
杨碧薇:《虚无传》在我看来,这首诗在本组作品里是最为特别的。它直接讨论形而上的本体问题,而如何将枯燥的哲学问题转化为文学表述,李成恩的尝试提供了一种启示。难得的是,这首诗还富有情趣与声音。
龙扬志:慢了一拍。《鹅塘传》提供了很多细节,尽管它们无关紧要,对于诗歌而言,“可感受性”也是很重要的,因为诗歌诉诸于形象,而非观念。这对于喜好大词的写作也算是一种反拨,不过也要警惕流于琐碎。我要提出一点不同的看法是,为何总是要加上“传”呢?似乎这样很高明的样子,应该是中了“XX丛书”的毒。
戴潍娜:@李成恩 来晚了!喜欢《鹅塘传》。地域性是一个诗人注定的签名,鹅塘传里余音绕梁的音调,和唱着南方呢喃的口音。看似鹅毛般轻巧,却在回环往复中产生一种罕见的延展力---自我补充,自我生长,自我圆满。最终鹅毛般小女孩的体温溢满空气,每一粒都坐稳了明心见性。一首思乡诗写出了佛性,妙哉。
温柔刀:将虚无这个无形之物布设成一个实体,它因此还有了自己的儿女,并与“我”一起走进生活的大门,——仅仅到这里,我们便可以停止阅读了,因为诗人的诗情画意在这里已充分得到体现,至于那些情节和细节,无非是想进一步激活它,它将现实的意义当作花瓶一样砸了,如砸开笛子寻找声音,其可爱之处举不胜举,全都在这个方向的直线里,就不再一一细说。
祁鸿升:虚无是魔,虚于有巨大的欺世性。虚无大妈,是虚无的实体,也是虚无的幻影,她蒙昧无知,空无一切,而又假象纷呈,呈现出控制一切巨大的力量。作者将这种意识形态的东西写得很感性,也很生动。她洁净而富教养的外在,盅惑与祸害了这个世界。但虚无终究是虚无,我的一声大吼,这个外强中干的虚无大妈便轰然倒下。然而,这个世界上清醒的呐喊者又有几人?虚无大妈死而复生的现象又如何扼止?这是让我们无法平静的一首诗。因为这首诗的指向很高端。
纳兰:《虚无传》运用拟人手法,刻画出了一个真实而虚幻的“虚无大妈”的形象。读起来有点像《魔鬼夜访钱钟书》,与之不同的是,李成恩写的是自己去“虚无的家里”做客。
巫小茶:《虚无传》读到最后,会心一笑,成恩真的真的是很会讲故事哦!虚无与虚无最终彼此消解,这里看似浅浅,其实深深,成恩不仅会讲有趣的故事,她的故事与说故事的方式就 是她的经历与精神世界的不动声色的艺术的显化。有着温柔的力量。也许故事说的是在虚无中挣扎,而消解虚无的也是虚无。这不是字面上的理解,应该更贴近这样的一句真理: “你抗拒什么,什么就存在,你注视什么,什么就消失。”
张小云:《虚无传》这首,或者说这系列,弥漫着荒诞。诗中的“虚无大妈”很猛,猛至轰然而倒。不寒而栗的是,她俩儿站起来了……
张建新:祝贺成恩,很多东西值得我去学习。
许春波:诗友们很中肯。
molly 周:感谢明天,感谢李成恩,感谢主持人,感谢现场的诗友!让我感受诗的柔美如刀,让我们感动。
阿斐:还有一点小小的个人建议:李成恩足以以诗立足,至少站在同辈诗人前列,与那些以美照吸引关注的美女诗人完全不同路。因此,建议以后慎以美照示人,尤其是海报。要知道,男诗人的鼻血量往往多于一般男性。[呲牙]
温柔刀:谢谢成恩提供了这么美的文本,谢谢明天提供了这么好的机会。
虞千野(张雪江):有事未能参加讨论,很喜欢《瑜伽》。
张建新:谢谢各位,谢谢各位的精彩发言!
结束语
李成恩:现在的诗歌活动太多,我选择少数几个参加,更多是去到没去过的地方看看,这一路上我在手机上写了每首诗的选择理由,也是我的写作感想与回忆。此刻我在美丽的南宁,今晚的讨论热烈而温暖,首先要感谢《明天》主编谭克修先生与主持人张建新先生,以及刘一木先生。这样的讨论既严肃又活泼,意义显而易见。
今年明天群已经讨论了好多位诗人,主持人挑灯看剑,辛辛苦苦写评论分析,参与诗人涌跃发言,像抗战时飞来延安的美军观察团,面对面温和赞美,令我军将士感动,批评起来也尽显优雅坦诚气质,局面大气磅礴、朴实无华。
我的写作只是我自己的一条河流,技术上可以不断改进,写作观念也在发生变化,而观察团们的意见对于艰难抗战的我来说,是支援与信任!谢谢各位的参与和指教!你们都是我的友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