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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心系原乡,浩笔写乡愁

诗心系原乡,浩笔写乡愁
——谈刘嘉耘诗歌艺术境界与创作手法
 
作者:漠耕
 
  诗人刘嘉耘的诗歌《走向草原》发表于作家网后,我一直反复吟诵。这首诗给我的直觉印象是一种开阔的,彻底的,新意迭出的苍茫与雄厚。诗中蕴藏着深沉恢弘的情感天地和艺术世界,令我旋起无比的激动和兴奋。鲜活的诗句碰撞起从未有过心旌摇荡的激情和欲叹还休的闷心之感,进而因此让我对诗作产生了强烈的爱赏之意和对作者仰慕之情。
 
  品读《走向草原》,扑面而来的是热烈的乡愁、深沉浩瀚的诗境和颇有韵律的节奏。诗作起笔极尽浩远飘逸,如自天际归鸿般,拉出宏森渺远的意境,让人胸襟为之大开:“那么,就扬起雪亮的藤鞭/在云之野放牧牛羊/放牧江河/放牧翅膀/任何一种放牧都令人仰慕终生”这样的诗笔绝非一时兴起,非长久的积淀和酝酿而不可得。篇首一句“那么,就扬起雪亮的藤鞭”这分明充分运用了“横云断山”的古典诗词的创作手法,给人突兀和深思的启发。一般来讲,“如果……那么……”是假设关系复句句式,“如果”是前情提要,“那么”才是预设结果。而作者反其道而抛却“如果”,直接进入假设的结果抒写:“放牧牛羊/放牧江河/放牧翅膀/任何一种放牧都令人仰慕终生”,其结果造成了意境的层层深入,诗韵气势步步深化,揪着读者的心不由自主地进入了诗歌纵横捭阖的意境之中。
 
  而此后的诗句也不落俗套,不屈平庸,用连续两个“谁说”反诘语气,将诗歌的气势拉起,使诗句变得奇崛高迈,诘问难答。然而,诗人顺势下转,将“谁说”之后的答案逐一呈现,徐徐展开,却出人意料的柔情婉转,缠绵悱恻。“谁说草原没有雕像/那山之巅的松林/看遍了风景/饮尽了晨霜/回首 站成千古的雕像//谁说草原没有情人/伟大的天空/怎会让儿子睡在烛光里/六月啊 抛开草原的经脉/岩石裸露如林/生之欲在原始的荒蛮中呼呼燃烧”以山为雕像,分明是缅怀草原英雄和草原人民,也抒发诗人的博大襟怀;以天空为母亲,抒发草原儿女驰骋万里的壮志豪情,也委婉表达里诗人对草原柔情似水的依恋之情。所以,诗人的雄奇的想象自生命的原野自然迸发出来:“岩石裸露如林/生之欲在原始的荒蛮中呼呼燃烧”这是对草原原始生命的赞美,也是对亘古延续的草原生灵繁衍生息的讴歌。诗句高度概括,高度凝练,饱蘸深情之笔,挥洒赤子之情。在这样的意境下,我们分明看到了一位独立天地之间的诗人,立于乌拉山雄峰之上,面对连绵群山和辽阔草原,发千古悲旷之幽思,抒赤子深恋之襟抱。
 
  诗歌收笔也是不肯平淡,极尽出人意料之巧构——“那么,就让草原做客云之野/在画面之外/在山之巅让风生成/让背景生成/让马匹在漫天的放牧中/以一种姿势永久站立//那么,就让草原灿然开放/让心血汇成浩瀚的瀑布/面对六月/展开的小草竟是一部沉沉的通史//那么,就这样素面朝天/一尊还酹/定格成雕”连续三个“那么”排比祈使句,一方面“横云断山”,让读者充满想象“那么”之前的画面;另方面“垒石成金”,在一连串的画面迭现中,完成对草原深沉的解读和完美的讴歌,最后以“定格成雕”完美表达了草原在诗人心中的不可撼动的至尊位置和融于血脉的依恋之情。
 
  此后我对诗人的作品特别留意,每有新作,常涵咏数遍,品味沉思其中的艺术境界。然而,诗人又以另外的身份出现在我的视线里:他是一位身居公职的前旗文旅局的局长。机缘巧合,让我与诗人兼局长的刘嘉耘先生有了更深的交往。交往中,我被他那深沉的乡恋之情和朴素的为民情怀深深感染。诗,是浩瀚博大的;人,却是平易热情的。所以我更愿意称呼他为嘉耘局长或者嘉耘诗兄。
 
  去年五月,刘嘉耘的《夜宿乌梁素海》组诗发表于《巴彦淖尔日报》,紧接着发表于学习强国和作家网,中新网等部分大报和网络做了转载。这组诗歌之所以引发如此大的连锁反应,我以为有两方面原因:其一题材切中时代主旋律。当前生态优先发展,成为时代的特征。乌梁素海的治理得到习总书记的亲自关心和指示。乌梁素海投入巨量资金打造了“湖清水绿,鸟之家园”塞上明珠的生态家园。诗歌以《夜宿乌梁素海》为题,为乌梁素海的治理和发展涂抹上了一袭诗意的轻纱。其二诗歌充满了炽热浓烈的赤子情怀。乌梁素海对于诗人来说,是血脉相连的亲情节点,是乡土之恋的牵系之地,魂萦梦绕的诗情之所。此组诗歌,充满了动人的意境和神来妙语。与《走向草原》不同的是,这组诗歌,没有了那种大开大合的恢弘气势和炽热如火的燃烧激情。然而,诗人按住了奔放的诗笔,转而倾诉自身情怀与湖光山色的亲密情感。赏读这两首诗,让人能够看到诗人不同的气度和人格魅力。
 
  来看《夜宿乌梁素海》的精彩表达:“为你/我已在三生石上守候千年/据说落英缤纷时/你会一袭红衣端坐古道边/长发飘飘,寂寥而矜持/许我一场恍若隔世的爱恋/风从江南来/穿越了冰封的纸鹤/万物复苏众生普渡/可我打不开这一世的春去秋来//我喝光记忆中所有的酒/却找不到来时的路/就让我苍老的容颜,行走的文字/为你种下千千万万的莲花/等你天高云淡,秋水共长/一夜春雨/度我袈裟在身/花开花落”诗句借用三生石的典故和王昭君路过乌梁素海的传说,来表达对故土明珠乌梁素海如磐石般的坚守和情人般的刻骨恋情。“一场恍如隔世的爱恋”营造了一种噬骨摄魂,缠绵悱恻的内心独白和人生理想。此刻诗人满腹柔肠,幽思缱绻,乌梁素海已是心中的长发飘飘的恋人,浪漫而神奇地散发着醉人的情愫,以至于诗人触发了更为本原和雄奇的想象力:“风从江南来/穿越了冰封的纸鹤/万物复苏众生普渡/可我打不开这一世的春去秋来”风,非物象,乃心象中至柔之情愫,“穿越了冰封的纸鹤”,应是诗人感觉到世间沧桑变换而投射在内心的孤独与郁结,被乌梁素海的微风柔波感化,而生发出世道无常,人生苦短的浩叹。这种来自古典诗词里的文人情怀,曾在李白、陈子昂、苏东坡、张孝祥、陆游、文天祥等大诗人的诗作里吟咏过,渲染过,抒发过。李白“今人不见古时月,今月曾经照古人。古人今人若流水,共看明月皆如此。” 《把酒问月》;陈子昂“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念天地之悠悠,与赌场然而涕下。”《登幽州台歌》;张孝祥的“尽挹西江,细斟北斗,万象为宾客。扣舷独啸,不知今夕何夕!”苏东坡的“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寄蜉蝣于天地,渺沧海之一粟。哀吾生之须臾,羡长江之无穷。《前赤壁赋》”陆游“死去元知万事空”《示儿》;文天祥“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过零丁洋》这些闪耀着古典文化智慧的诗句,无不散发出对自然、社会、人生情不自禁的幽问和喟叹。诗人汲取了这些古典诗词的创作佳构,熟练又妥帖地嫁接到现代诗。“人生何事可托付,唯有故园最深情。我是人间惆怅客,乡心不老月澄明。”镶嵌于河套腹地乌拉特前旗的塞外明珠——乌梁素海,在诗人眼里心里,已经是身心托付的至真之爱,至深之恋。留在诗人心底的明媚而又朦胧缱绻的情愫,如江南柔风,普渡生命,苏醒万物至繁华灿烂的境界。
 
  然而,嘉耘毕竟是依凭“渴饮北国漠风,饥餐草原牛羊”成长的塞外诗人。生在草原,并一生不断地《走向草原》的他,他并不甘于这种“江南风”柔性诗情的绵软表达,在“江南风”铺陈已经足够柔婉之后,诗风陡变——“我喝光记忆中所有的酒/却找不到来时的路”诗人不再哀怨,不再喟叹,而是付诸行动——“喝光记忆中所有的酒”多么豪迈,洒脱的襟怀;多么直性率真,无我无人的高迈情怀。大有李白的“我醉欲眠卿且去,明朝有意抱琴来。”的率真和襟白。喝光酒,找不到归路,那不就是“兴尽晚回舟,误入藕花深处”的诗意吗?因爱恋故乡的乌梁素海,因怀揣着赤子之情而酣醉于乌梁素海,找不到归路,其实已经酣卧母亲的怀中,何用再找归路?此刻,诗人就像一枚婴孩,紧贴着乌梁素海的肌肤,感受来自故乡母亲的体温和爱怜,被呵护,被润养,被亲昵,此中情愫,怎么能不令诗人脱口而出胸腔中的滚热的爱呢?那么,紧接着,如泣如诉的“胡笳十八拍”就如江河泻地,一鼓而出。“就让我苍老的容颜,行走的文字/为你种下千千万万眼莲花/等你天高云淡,秋水共长/一夜春雨/度我袈裟在身/花开花落/”以付出生命为故乡祈福,以佛心的慈爱和善良为乌梁素海呵护,以赤心照耀乌梁素海的湖光山色,夜夜陪伴,朝朝耕耘,为它的荣光,它的富集,它的升华,付出一生的努力,任花落花落,时光老去也不改初衷,不离不弃。诗人此刻,定是在手抚乌梁素海的台地栏杆,眼望碧波浩远的清澈湖水,目睹鸭鸥翔集,苇丛轻荡的湖面,心潮起伏,千言万语,汇集心头,尽挹清江,乡情难抑。
 
  人间最美的情感是善良,诗歌最美的意境仍然是善良。在人与自然和谐共生的理念中,善待众类,平等相处是永远颠簸不破的真理。而最大善良是顺天应人,不违使命。诗人秉持深厚的乡恋精神造福家乡的使命,在实际工作磨炼中和文学修养培渡中,以乡恋精神为原点,身体力行推动家乡文旅事业的不断发展,身心俱进投入改变家乡面貌的改革之中。“亦余心之所善兮,虽九死其犹未悔。”作为文旅事业的主管,他做了自己应该做的事;作为热爱诗歌的诗人,他赤心永驻,保持着对诗歌恒久不易的热爱。他把诗心寄寓于实际的工作中,用行动来抒写内心勃发的诗情;他把工作付诸诗心养护之下,用诗学理想来创造工作的激情。这样的诗人,是富于实干精神,有浩然之气的诗人;这样的领导是富于开创性和想象力,有生命激情的领导人。
 
  有人说:诗性即人性,如何为诗,便如何做人,如何做人,便如何为诗。品赏嘉耘诗作,其中深深的人生情怀,烟波浩远的人生气度,至真至性的赤子之心,开阔恢弘的精神高度像一枚枚闪闪发光的贝壳,能够带给人光明的启迪和深广的影响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