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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人昆鸟访谈

[桥与门——北京青年诗会主题活动访谈之昆鸟]

把自己扔到可以看见的地方,并接受世界的审讯
——陈家坪访谈青年诗人昆鸟
 
 
陈家坪:在你的诗歌表达中,有一种果断和决绝,但它指向的并不只是某种结果,它能够让读者感受到你的思维方式。那么,你认为自己有哪些独特的思维方式?它们如何变成了诗的语言?
昆鸟:我觉得,好的诗歌都是不指向某种特定的结果。“结果”这个词对于诗歌我不知道该怎么理解,怎样算是一种结果呢?也许,结果对于诗歌来讲,本身就是无意义的。但诗歌必须要去抵达,抵达什么,因人而异;抵达程度,看功夫;抵达方式,看心性。
    我最在意的就是抵达,什么风格、语言,都是为抵达铺路的,成功抵达是第一要务,抵达了再说。你的表达没有到指定位置,修辞、传统被你说得天花乱坠,也是烂诗。事实上,成功的抵达足以包含语言,因为低级的语言是无法实现成功的抵达的,节奏之类的东西也一样。一首抵达得很彻底的诗,节奏感肯定非常出色。
    至于你所说的果断和决绝,我觉得是性格,或者,至少是写作性格。我讨厌拖泥带水,今天我要说这句话,一定是有一种内在要求,我需要这样说,需要说这个。所以我就说了,就这么说了。我宁愿让自己的诗粗鲁一些,也不让它隔。
    有时候我们写东西过于文学化,而这个文学化恰巧是反文学的,因为你用的东西是陈腐的。你追逐某种语言效果的时候,已经偏离靶心了。其实,我不认为自己决绝,应该是直接,直奔目标而去。你看着不舒服,不像诗,没问题,因为它们是。“像”,永远是等而下之的东西。
    在思维方式上,人与人其实没那么大差别,差别最大的是感受。每个诗人的价值都在于他独特的感知,这里面带着很完整的理解,可这种理解不是思考出来的。当然,诗歌可以表达思考,但那是写诗前的准备,写诗的时候,一切都准备好了。我等,等那个冲动,它是一股势能,到了一定时候,挡板被抽调了,什么都出来了:力量、速度、路线,很明确。
 
陈家坪:你的这些写作个性和写作意识,能结合你所选择的朗诵诗作,作一些具体的分析和背景介绍吗?
昆鸟:写作性格和作品风格完全不同。写作性格直接关涉的是诗人怎么对待写作的问题,风格指向的是写出什么样的作品的问题。我从不考虑风格问题,风格是个很无聊的东西。我更重视诗人在另一个层面上的抱负:一个人要在自己的诗歌中达成什么。诗歌对他来说是怎么回事?他要怎样在诗歌中有作为?他如何在总体上理解自己的写作?他在总体的诗歌写作中要求一个什么位置?不是进入文学史的野心或者获奖等等傻逼念头,而是,诗人应该想到,我要给诗歌注入什么?或者,我要让我的诗歌做到什么?
    而这些野心,又不是美学野心,或者更不值一提的修辞学野心(诸如,“我复活《诗经》的语言,我要获得圣经般的庄严”)。我所说的野心要简单得多,那就是,意识到自己是个什么样的人,什么样的诗人,然后把这些东西出色地讲出来,发出属于自己的声音,无论在哪个声部上,都要是不可忽略的声音,把这种声音的价值最大化,让它成为响亮的存在。
    但这是需要过程的。刚开始写诗的时候,诗人总是看起来很坚定地在说些什么;后来,他会渐渐发现一种不适,他会发现有很多声音其实是杂音,是别人的。但不排除有人一辈子都找不到自己的声音,没办法,他不是诗人。诗人是他的幻觉。真正的诗人本来就没多少。
但这并不意味着诗人不需要学习,相反,他要读很多东西,吸收很多技巧、语言,甚至意象系统的营养。但这些东西不应该构成障碍,而应该具有扩音功能,甚至扩展他的音域。
    我并不认为自己已经找到了自己的声音,或者我本身就不具备,找也没用。但我觉得自己还是比较把这种寻找当回事,因为我必须知道我能怎样?我是怎样?我能不能把自己脱光了,抽自己一顿然后觉得疼,我不能隔着衣服自摸。
    《为自己建造〈鹿苑〉,并接受其中的屈辱》就是一首关于诗歌写作的诗。前面三节完全是自摸状态,我告诉自己,我可以把自己摸得很嗨,在技术上、美学质量上都没有问题,展开的问题也不能说没有深度和价值。其实这几节写的就是无冲突的“牧歌形态”,我知道自己是个适合在牧歌中生存的人。然而,牧歌形态是虚幻的,我告诉自己,这个东西是自欺欺人。我必须落入世界中,而在世界中,我是个傻逼,我干不过别人。那么我要做什么呢?难道是建立一个牧歌世界,然后躲进去。我是想这样的,但我不能。在道德上,我也无资格否定实在世界。所以,我必须接受它,哪怕是忍受。因为,我不能不对这个世界进行反思,这就是人的悲剧性。如果我完全抛却反思,认为这里的秩序是理所应当,或者,连这种“认为”也没有,我也就没什么好忍受的,我就可以把这个世界当成鹿苑。
    写完前三节,我觉得诗歌完全可以是虚伪的。那我就来写写诗歌的虚伪好了。我们的悲悯,我们的超脱,我们的对抗,全给我滚蛋。好好想想自己心里那些东西怎么来的?是真货吗?我发现很多都是假货。那我就把我发现假货这件事写出来。所以,从第四节开始,就是对前三节的批判。
    鹿苑在佛教里可代称佛成道之处,所以鹿苑和后面几节的内容直接就可以构成张力。因为这些句子对鹿苑情态是一种拷打。我在这里不是否认佛的成道,而是反过来,写实在世界的残忍。而这种理解并不是纯观念的理解,它有个体经验的东西在里面,要不然就成论文了。而我的个人经验和我这个活着的人,可以保证这首诗获得一种有机的、带着疼痛的语言,我觉得这大概就够了。
    我并没有想要我的诗歌承载多大的东西,它能表达我的这种感知和理解就可以了。这首诗好看不好看,我不管,我已经写完了。就这样。
    通过这首诗,我试图展示这样一种理解,那就是,诗歌有时候是具有欺骗性的,不是骗别人,而是骗自己。我宁愿去骗别人,骗自己不爽。但这首诗整体上过于观念化,技术处理太多,我现在讨厌这首诗。我之所以选这首诗朗诵,是为了卖弄聪明,展示自己什么活儿都干得下来,就这么回事,不能反应我的诗学观念。我这是忏悔。就这样。
 
陈家坪:说到诗学观念,我觉得这对于一个诗人走向成熟非常重要,那么,你有了一些什么样的诗会观念?或者说你接触,领会到一些什么诗学观念?这是一个什么样的成长?
昆鸟:在诗歌写作上,我是一个唯结果论者。服膺哪一种诗学并不是那么重要,但诚如你所说,一个成熟的诗人一定是有自己的诗观的。这不是说加入某一流派或者某个写作群体,而是自觉地对自己的写作提出要求。
    有时候,诗观并不能用一句话明确地说出来,它需要通过梳理谱系的方式来确立自身。在我们写诗之前,已经有那么多人写出过很好的作品。我们在哪些人的哪些作品中找到最大的共鸣,这些人和这些作品就可以构成我们自己的谱系。大家面临的资源都差不多,但每个人理出的谱系却可以各不相同。
    就个人来说,我的谱系是非常简单的。2005年,我读到里尔克的诗,便决定写诗,所以,我从不能否认里尔克的重要性;此外是艾略特,我喜欢艾略特不是他的建构能力和思想深度,而是他对语调的把握,那种多变、随时切换视角、突然而又自然的转调,真的让人只有膜拜的份儿;中国诗人,我学过很多,但最后还是落到北岛那里。北岛的才能远非一两句话可以总结,他八十年代中期到九十年代的诗有着非常耀眼的素质,那就是对悖谬的理解和表达,他在这一点上做得无可挑剔。他诗歌的穿透力,在目前中国仍然无人可比,往往是一个意象就到位了,对很多人来说,磨叽半天还表达不出来。
    如果说这几个人有什么共同特征,那就是对所要表达之物总是十分确定,从不怀疑自己的目标。此外就是道德力量、温度、对世界的总体性理解。现在看来,这些东西似乎不合时宜。现在的人喜欢抨击别人“站得太高”,然而,在我看来,比谁站得位置更低,现在反倒成了一种非常道学的倾向。我们的诗歌,需要恢复一种英雄主义的东西,让自己的表达勇敢一点吧,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呢?
    道德力量、温度、对世界的总体性理解,这些都可以用来要求其他体裁的创作,并非专门用来要求诗歌。这么一说,仿佛又要退回到技巧层面去了。而讨论技巧,对诗歌来说是一件很恶心的事。一个诗人写出他那样的东西,更多是由于自身的心灵和气质,技巧是搭建不出诗歌的。我前面也说过,诗人的任务就是呈现他的独特感知、领悟。问题是首先要有这个独特的感知和领悟,有了这些,勇敢地(但不是固执地)表达就好了。想方设法把它表达彻底,技巧问题可以不用谈。
    我们不可能本着诗歌观念去写诗,当你写出了几十首成功的诗(成不成功自己要有判断能力,不要依靠粉丝量来评判),你的观念和方式就在那里了。总结自己的写作,我能看见自己干了什么:张口说话,拣最重要的说,尽量一下说到点子上,在必要的时候,唱,或者喊叫,要感受到空气与声带的摩擦力。不要装饰,但必须打磨,打磨不是为了光滑,而是因为,在打磨之前,你所要表达的东西仍然被那些死去的语言所覆盖。因为诗,就是成全自己的赤裸,是对羞怯的最终克服,是把自己扔到可以看见的地方,并接受世界的审讯。
 
陈家坪:那么,在你看来,诗人是需要有一些现实态度的,而什么是我们的现实,每个人面对和体验不一样,用你说过的词语“抵达”,即一个诗人怎么去抵达?一种对于认知现实的,个人在心智上的健全?
昆鸟:诗人当然要对现实有态度,因为诗人是人,人都应该对现实有态度。在这一点上,诗人不承担更多的要求,这种态度不该是额外的负担或荣光。
    然而,诗人的特殊之处在于,他不仅仅拥有现实,他要携带精神性。我想诗人在面对现实的时候和不写诗的人是一样的,问题是他要不要说话。当然,我倾向于说话。然而诗人的说话(用诗歌说话)如何显示出自己作为诗人的那一面?如果我们也只是跟着人们表达道德义愤,这也是可以的,但对于诗歌,意义不大。
    诗人曾经是带有先知意味的存在。我们现在无法做先知,但你要写出作品,就会期待被读到,于是就具有潜在的公共性,这一点是诗人需要注意的。在当今的世界框架里,诗人并不意味着知识优势,所以,诗人在这一点上的骄傲需要祛除。
    而祛除这一骄傲之后,并不是要我们在知识民主化的泥潭里和众人一起打滚,他们需要另一种骄傲——纯粹言说的骄傲。我们所知的不比别人多,这是事实,然而当你用诗说话,就与众人不同。对于诗人来说,言说,是庄严的,不能随便说,不要跟着众人跑。现在很多诗人在面对现实说话时,是向庸人看齐。不仅是认知上的看齐,连语言上也是看齐。我认为这是一种投降,他摆脱了诗人身份本身就该有的紧张,卸掉了自己的责任。当然,这样很安全很放松。
    诗人在意识到自己所知不比别人多的事实之后,就应当对言说这件事有怕觉,要知道怕。有了这种怕,他在面对现实说话时就会谨慎,不去给诗歌丢人。同时,他也该向自己提出智识上更高的要求,现在做一个合格的诗人真的很难。而现在仍然有诗人反对读书,甚至直接反智,这是很可怕的现象。
    如果诗人也反对智慧,同时又反对情感、反对光辉的东西,那诗人还剩下什么?我们不是变成犬儒和流氓了吗?连诗人都犬儒了,还有比这更可怕的事吗?
    我们面前的现实就是这样,对精神性、高贵没有勇气,以自己的和光同尘向庸众(掌握了一点地摊知识的意见狂)邀宠。而庸众也不会因此接纳你,反而给了他们嘲弄你的理由。
在生存境遇上,诗人的现实没有任何特殊性。诗人的特殊性只存在于自我要求的层面,首先,是作为合格的人的要求,其次,是作为合格的诗人的要求。至于怎么在诗歌中抵达现实,永远不会有定论,每个人的世界都是不同的,每个人的说话方式也都是不同的。唯一通用的要求就是忠实、准确。而忠实和准确是很难的,特别是当一个人开始写诗,开始意识到自己在创作,他就容易用文学的、审美的逻辑去看问题,结果他表达出来的现实根本不是现实——现实被文学带着跑偏了。而这种文学,只能是二流的文学。杰出的作品,永远是超文学的文学,只有灵魂深处的创造力方能为之。对那些没有创造力的人来说,如果不找到一个文学的套子,他根本就不会表达,要么跟着庸人说话,要么就跟着死人说话。
 
陈家坪:你的写作也有些年月了,你处理过哪些文学主题――尽管你一再表示反文学?这些主题肯定是伴随着观念的变化和更换的,我相信这也是诗歌乃至一切写作迷人的所在。现在,我们来分享一下你的迷人的写作?
昆鸟:我觉得我的写作不算迷人。其实论诗龄,我也不长,还不到十年,我感觉现在也就是刚会写而已。最初我写了很多瞬间性的感受,那种感觉就像被电击中一样,根本来不及经营,能记下来就不错。2006年,我到北京,正式算开始写诗。那时候我的感觉还很敏锐,很多看到的东西都立刻对内心构成撞击,细想也不过是刮刮风下下雨。但我觉得那些瞬间很棒,就写下来,那时候写作,感觉灵魂回家了,找到了自己的位置。
    但这些东西也就持续到2009年。我发现写不动那种东西了,再写就重复了。不是没有了,而是我不敢再写,那样写下去,我一辈子也就那样了。我不满足于这些,我尝试写一些大的东西。其实最初的实践就是《肉联厂的云》,开始没有题目,我抓住一个问题写了四五十行。写完之后,觉得自己干脆完全展开,把自己这几年思想上的变化,想过的事情都写一下,算是个总结。
    后来我发现这不是总结,是全新的东西。我需要对更普遍的问题发言,同时开始反思我们这一代人的处境。我对个人境遇、身份也开始有了一点自觉的认识,于是就写下来。那时候和黑大春关系很好,经常一起喝酒聊天。初稿给他看了,他说诗人不能总写些小东西,纲领性的东西的确应该尝试。
    在诗学上,我没什么纲领意识,但对历史、现实,总还算有自己的价值框架。我之前是不写这个的,至少没有明确去写。从《肉联厂的云》开始,我写了一阵子这种东西,包括后来的《我们》,《为自己建造鹿苑,并接受其中的屈辱》。但这一阶段结束得也很快,因为我要说的说完了,没必要再重复。我最讨厌重复。
    我开始找新的可能性,并反复检查自己的写作。我发现了问题,我的问题是,自己对力量的追求有点过度,导致表达过于干燥,缺乏流动感和歌唱性。我试着往回走一点,恢复那种瞬间性的、柔软的东西,同时加大厚度。在表达上,降低速度,消除过份的紧张,不再冲刺,学会慢跑。我尝试进行简单的抒情、具体的抒情。我写了《冬天与骨头》,是送给白木的;又写了《姑娘们,你们有裙子》,是写给我工作的杂志社的女同事们的。这一阶段还在持续,最新的结果就是组诗《给女性的诗》。
    我写作的每一阶段,都给自己制定着任务,逐渐补长短板。我不是那种抱着一个面向一直玩到底的人,我喜欢尝试新的东西。这里的新,也许对于别人不新,只是对自己,自己还没做过,就去做一下。不要上来就认为自己非要怎么写,或者某种写作全无价值,应该去尝尝味道。
    这样做的前提是,永远不要偏离自己的内心。你可以把自己的写作全都当习作,但必须明白,习作也要是你自己的作品,不能学谁像谁,就是没有自己,那样就完蛋了。我经常和几个哥们儿讲起:“一个牛逼的诗人,必须从一开始就要有自己的声音。”无论一个人要经过多少练习,也都不能改变这个最基本的声音,顶多是对它进行丰富。
    还有一个问题就是“反文学”。我没有反文学,我只是反对文学的文学化。首先要说一下我所理解的“文学化”。“文学化”是真文学的敌人。一个人开始写作,要让自己的东西显得很“文学”,而这个文学是什么呢?不过是既有的某些文学作品所呈现出来的某种属性,于是他向这些自己看到的东西靠拢。但要知道,一个文学家写自己的东西,用他所用的语言,那是有更深刻的原因的。他之所以写得那么好,是因为他选对了工具,而这个工具对你来说可能是完全不称手的。在展开点范围,既有的东西就是既有的东西,你还写这些东西,用这些东西,对文学有什么意义呢?特别是诗人,你不去努力写出别人没写出的东西,不去寻找自己的语言,你写诗干什么呢?
    其实找到自己的语言并不是什么玄乎的、困难的事情。只要你真是个诗人,听从自己的最原始的感受就对了。这里面自然就带着节奏、语调、修辞,这些节奏、语调、修辞也许看起来比较粗野,但粗野对文学从来不是问题。因为你的文学是一种新诞生的东西,难免让人觉得不舒服、不熟悉,但这正是一个诗人的价值所在。当然,刻意搞怪更糟糕。因为写作不是以试验为目的,最终的目的还是表达。表达不成功,无论是因为陈腐还是因为胡来,都是不可原谅的。
    有的朋友看我的诗,你这东西语言太不讲究了。但恰恰是他们觉得我不讲究的地方,是我下功夫最大的地方。我不是故意追求“生冷拙怪”,而只想做到准确,我的感受、我的气息就是这样的,在这个地方,我不会听从任何人的建议,因为我早已经做过自我检查了,这是已经获得确认的东西,不改。
    我的一个检验办法是,这些句子是否念得出来,念出来还能让人听明白。我厌恶玩一些古怪的断句,用一些生僻的词语,创造力何时需要依靠这些东西了?从来没有。朋友们认为我不讲究的地方,大概是比较口语的地方。但我的口语向来都是我的作品的最高光部分,是打磨次数最多的部分。因为我明白,口语要入诗,必须极端讲究,不然就丢丑。一个看似很口语的句子,在张力上应该是更大的,它在一首诗里出现,口语不口语已经不是个有价值的评判标准。中国现在写口语诗的人很多,但那是另一回事。有很多人写诗就是为了捍卫自己的诗学观念,多累呀。
所谓反文学,其实是反对文学的外衣。你的作品,被一层一层的东西外衣裹着,难受不难受啊?
 
2014.10.12

  (作家网编辑安琪编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