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老师牟聚梅
作者:马光增
在我十几年的读书生涯中,受教过我的老师很多。小学时有马振坤、马丰林、张景坤老师;中学时有王金符、牟聚梅、王文岭、高振银、董温光、赵新、张文河、王清河、赵化荣、陈风义、陈金云老师;师范时有茅于临、滕秀广、牟秀、姜锡瑞、李业民老师;大学时有李清民、马振凯、李复兴、李雁、徐胜三老师;等等。实在说,老师们教学各有千秋、各具特色。只觉得那个时代什么都值得回味,哪位老师都值得忆念。在我少年时代成长过程中,对我影响最大、给我印记最深的,是我上初中时的班主任—牟聚梅老师。
刚入初中时,牟老师给我的印象是:三十四五岁,个头不高,眼睛不大,声嗓很脆,脚步很轻,头发也是常见的“白菜帮”发型。给人一种感觉是:瘦小特干练,开朗却沉稳,机敏又待人诚恳。
那是1975年9月10日,我怀揣初中入学通知书,跨进了山东省阳信县小桑中学的正南大门。从路西第一排教室东山墙的分班榜示栏上,我找到了我的班级—初中五级二班,班主任名叫牟聚梅。
中午时分,班主任牟老师招呼同学们到教室里找个地方临时坐坐,要点点名认认学生。点到最后,也没有点到我。老师就问:“马光增没有来啊?”我起身举手示意。我是知道为什么没有点到我名字原因的:我没有按入学通知书上的要求带齐5元钱的学杂费。放学后,牟老师把我留下,问我为什么没交齐学费,家庭状况怎样?我吞吞吐吐、却又不得不如实告诉老师说:“母亲病了,刚从医院出院。”牟老师立刻显出同情焦急的神色,她安慰我说:“我请示下校长,看看能否减免你的学费或宽限几天。”交谈中,老师还告诉我,我当时的入学成绩是初一全年级最好的,对我寄予厚望。
牟老师教我们语文课。记得第一次上作文课,老师出的题目是“记一件有意义的事”。什么事有意义啊!题目很大,范围很广。写什么呢?冥思苦想中,我忽然记起我们村复员军人、刚上任的大队书记马长兴跳入井中救出邻村一名儿童的事迹。可是,事情又过去好几年了。但我思来想去还是写了这件事儿。后来,跟着老师作文水平提高了,懵懵懂懂地知道我的这篇作文还是用了“倒叙”的手法,开篇先交代故事结局,以吸引读者。没有想到,这篇作文引起了牟老师的极大兴趣。又是旁批又是面改,不仅当作范文在班上读,还推荐到同级其他班乃至高一级的班上传读。后来,经牟老师的再三修改、润色,这篇作文还被推荐编入《山东省中小学优秀作文选》上。童稚的心得到老师的鼓励和赞许,这也许是我敬爱老师、爱上语文、爱上写作的缘由吧。
牟老师工作十多年,教学无疑是有套路的。但我感觉最让我佩服的还是她的育人。慈爱中透着威严,严厉中带着温情。我们家离中学四五里路,那时我们都是走读。邻居家的鸡鸣声便是我们起床上学的时间。那应该是1976年的夏末吧,同村的小伙伴起早了,五更天还很黑,大伙儿商量着去生产队的瓜菜园地偷烧瓜解馋。为了防备看园老人追出来,是非不明、好坏不分的我们设计了一个方案,制造了一个恶作剧:在水沟边弄些干蒺藜,让一人悄悄摸到园屋里,把蒺藜撒进看园老人的鞋里,为防看园老人光脚追来,还在园屋门口撒了些蒺藜。万事俱备,偷瓜开始。咔嚓咔嚓的瓜蒂断裂声惊醒看园老人,我们开始四散而逃,每个人都满载而归,喜笑颜开。当回头再看到园屋门口的老人黑影,一会蹲下一会起身,骂骂咧咧,好长一阵子。其实我们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本来这是一次严密的行动,不知哪个小伙伴儿口无遮拦,私下炫耀偷瓜过程,走漏了风声,这事传到牟老师耳中。牟老师把我们一伙儿叫到办公室,一顿批评过后是写检讨,最要命的是要我带领小伙伴儿写好道歉书去当面向看园老人道歉。按照老师的要求,我们几个硬着头皮,费尽周折地找到看园老人道歉。教训深刻啊,此后,偷瓜摸枣的事儿再也不敢干了。自此,好像形成了规矩:别人的东西不能拿,捡到的东西要物归原主。即便是“君子爱财”,也懂得“取之有道”了吧。
牟老师教学有一套,育人也有一套。而最令我佩服的还是牟老师为人处世的风范。八十年代初期,牟老师调到小桑乡张兰公中心学校当校长。暑假期间,我从省城上大学回乡去看望牟老师。见学生到来,牟老师高兴得忙里忙外,沏茶倒水,张罗饭菜。牟老师的丈夫—王清海老师还开了一瓶五香狮鱼罐头,拿出一瓶“阳信白酒”,三人要一块喝几盅。那是我第一次与老师喝酒,也算是我第一次在正式酒桌上喝酒。借酒谈心,边喝边聊。牟老师语重心长地对我说:“你上大学了,我们过去是师生,现在又多了层关系,那就是朋友。恢复高考给了你深造的机会,你可要珍惜。把知识学得深吃得透,说不定以后有好多问题向你请教呢。”老师如此谦虚,一席话说的我不知所措,无地自容。只得抢着倒茶满酒,连声推谢道:“哪能,哪能啊!老师就是老师,您永远是我的老师!”
牟老师问了我的学习和生活情况。还谈到有一次在小桑大集上见到了我的老父亲。说实话,这是我最不愿意提及的话题。我出生在六十年代初期,那时我的父母都是已近天命之年的人了,老来得子,自然喜不自禁,对我宠爱有加。父亲一天学没上过,好在他比较用心勤奋。学会了写自己的名字,还会用数字记账算账。更为奇怪的是,算盘打的比我还快还准。毕竟父亲是一个老实巴交的农村老人,穿戴寒酸,说活土气,为人处世也“土的掉渣”,总感觉老父亲不当官没发财,与我脸上无光。老师似乎看出了我的虚荣心和敷衍,却继续就着这个话题说:“你父亲都70多岁了,身体很硬朗。人很勤劳,头脑也非常灵活,看上去还有些‘商业’头脑。”我明白老师说的意思是什么:我们村历史上曾经是国民党杂牌军的驻地,杂牌军司令王复成就曾兼任过阳信县的县长。村子周围防御工事“三层围墙两层壕”留下来的遗址中,后来长满了芦苇。别人家的芦苇割下来就卖,我们家的芦苇割回来深加工,编制成盖房用的苇箔,这无疑多了一层收益补给家用。所以,我们家尽管以农为生,好像比其他人家经济状况活泛许多。顺着我的心思,老师进而说“你也很聪明,现在的功底也不错,要是你能像你父亲一样勤奋,肯定会比别人超前一步!”没有想到,老师赞扬了我的老父亲,也肯定了我,其实是在激励我。一个面朝黄土背朝天的目不识丁的农村老人,能得到老师的肯定,对我也是一种莫大的帮助、安慰和尊重!
自此以后,我觉得与老师的心贴得更近了,想念之情与日俱增。我几乎年年都去看望老师。有时还邀上几个同学,与老师同桌共饮,畅谈人生,展望未来。
直到现在,回忆起这些年来经过的历程,总感觉牟老师的身影无时无处不在我身边,无时无刻不在影响着我的言行举止和为人处世。教育我与人为善,乐善好施;教育我好学向上,不甘人后;教育我公私分明,爱国爱家。如果说这些年来我在事业上取得了一定的成绩的话,也应该归功于老师的教育和影响。
我发现,十几年间,牟老师的头发由黑变得花白,又由花白变成满头银发。昔日脚步轻盈有力,现在却变得颤颤巍巍,步履蹒跚。我感慨万千,惟送祝福:愿牟老师身体健康,青春永驻!
我知道:人无千日好,花无百日红。我自己也一天天地变老。我想,趁我身体尚好,一定多回老家几趟,拜谒我最敬爱的人—我的老师牟聚梅!
编者评语
文章选材以小见大,却别具匠心。两件小事,却能震撼作者心灵,留下永不磨灭的印记。语言极其质朴,却饱蘸感情,令人感动不已。正像教育家所说:教育教学最深刻的本质是什么?是以心灵感应心灵。一棵树摇动另一棵树,一朵云推动另一朵云,一个灵魂呼唤另一个灵魂。你的老师—牟聚梅老师做到了。令人肃然起敬!不然的话,你怎么能铭记心间、念念不忘、感恩老师呢?
牟聚梅老师简历
1941年12月2日出生于山东省沾化县泊头镇大牟家村
1961年7月--1964年7月在山东省惠民师范学校读书
1964年8月分配到山东省沾化县机关子弟小学任教
此后,先后在山东省阳信县小桑中学、小桑乡张兰公学校、小桑乡中心小学任教
曾当选阳信县第十届、第十一届、第十二届人大代表
现定居山东省滨州市。
作者简介
马光增
山东省滨州市阳信县商店镇马腾霄村人
先于山东教育学院(现齐鲁师范学院)中文系毕业
后于山东大学古典文学硕士研究生毕业
先短暂留校,旋任阳信三中、阳信一中教师、县委新闻科长
后供职于新华社山东分社、《人民日报.海外版》、《经济日报.农村版》等报媒
现创办北京今日采风文化传媒有限公司、北京领新传媒有限公司,并任董事长兼总经理
作为资深媒体人,
在从事新闻工作过程中,记写了大量消息、通讯等,另其报告文学、散文、诗歌等作品散见于各类报刊杂志
在地方史志等古籍史学方面也有所研究
现居北京
注:本文已获作者授权发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