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城子密营
作者/池征遥
开篇
1938年的乌苏里江尚未封冻,月光在江面碎成万千银鳞。抗联教导旅参谋长崔石泉屏住呼吸,看着对岸三长两短的灯光信号——这是苏联远东红旗军第88独立步兵旅的接头暗号。小艇悄然划破江水时,他突然想起三年前那个改变命运的夜晚。
故事从1935年深秋的一个夜晚说起。
在日伪军“讨伐队”的追捕声中,东北抗联统帅杨靖宇命令崔石泉带伤员北撤:“去找老毛子!记住,革命火种比个人生死重要!”
他们在冰河里泡了整夜,终于看见江对岸的苏军哨所。哨兵伊万用生硬的汉语说:“同志,布留赫尔将军等你们很久了。”
双城子训练基地藏在锡霍特山脉深处。清晨五点半,苏军教官安德烈·彼得罗夫吹响哨子:“同志们,今天教你们跳伞!”
朝鲜族战士李林看着高空运输机腿软,杨靖宇拍拍他肩膀:“怕什么?比小鬼子的枪子儿温柔多了!”当李林最终飘落在雪地时,彼得罗夫冲过来熊抱他:“哈拉绍!中国同志都是好样的!”
文化课别有洞天。苏军情报官瓦西里在黑板上画满日式装备构造图,突然用中文问:“谁知道九二式重机枪的供弹原理?”赵尚志应声而起,用刺刀在沙盘上划出示意图。瓦西里大笑:“将军,您该来伏龙芝军事学院当教授!”
最机密的是无线电训练。抗联女报务员,周保中的妻子王一知,每天背诵密密麻麻的密码本。苏军电子专家琳娜教她用钢琴记忆摩斯码:“哆来咪是滴滴哒,咪来哆是哒滴滴。”结业时王一知能盲发报每小时1200组,琳娜送她口红式密写笔:“让法西斯见识苏维埃女人的厉害!”
1939年诺门罕战役期间,秘密合作达到高潮。抗联侦察兵潜入满洲里拍摄日军布防,胶卷藏在掏空的马鞭杆里传回苏联。朱可夫将军亲自审问被俘的日军中尉山本一郎,然后对88旅旅长周保中说:“你们的情报比卫星还精确!”
武器移交总是在月黑风高的深夜进行。在乌苏里江的冰面上,苏军雪橇队运来涂着防冻油的转盘枪。抗联战士用豆饼交换武器,豆饼里藏着情报:“日军第23师团调往太平洋战场。”交接时双方敬礼,苏军战士突然唱起《国际歌》中文版——那是瓦西里用伏特加换来的“交易”。
东北抗联走过的路是悲壮的。
1940年2月23日,在吉林濛江县,杨靖宇的部队受到重创,他孤身与敌周旋五昼夜,弹尽粮绝。日伪军劝其投降,他宁死不屈,牺牲前高呼:“我们都投降了,还有中国吗?”。这一年他刚35岁。后来日本军官剖其腹,想证明他是怎样活下来的,但见其胃中仅存草根棉絮,惊叹:这样的民族是不可战胜的!
与杨靖宇齐名,被誉为“南杨北赵”的赵尚志,指挥“冰趟子战斗”等百余次,以灵活战术打破日伪军围剿。日军曾悬赏万元通缉他,并哀叹“小小满洲国,大大赵尚志”。1942年2月12日,赵尚志在袭击梧桐河金矿伪警分所时遭特务暗算,重伤被俘后不屈不饶,壮烈牺牲,年仅34岁。日军割其头颅运至长春庆功,遗体弃于松花江。
抗日硝烟弥漫不息,山河一片血雨腥风。杨靖宇、赵尚志倒下了,激励了千万个勇士,他们扛起抗战的大旗,冒着敌人的炮火,前仆后继,奋勇前进!
1945年8月9日零时,暴雨如注。88旅营地突然响起紧急集合哨。彼得罗夫浑身湿透站在台上:“同志们!苏联对日宣战了!”四百名抗联官兵鸦雀无声,过了片刻,队伍中爆发出震天的哭声。赵尚志的警卫员黄生发跪在雨地里,抓把黑土贴到额头上:“司令!咱们等到这一天了!”
先遣队乘苏军运输机伞降东北时,周保中特意带上珍藏的杨靖宇军帽。着陆瞬间他抓把黑土装进帽檐:“老战友,回家了!”苏联飞行员不解地问翻译,得知缘由后全体机组向军帽敬礼。
最动人的重逢在哈尔滨。苏军坦克轰开关东军司令部时,抗联战士张寿籴看见熟悉的蓝眼睛——教官彼得罗夫正从坦克舱探出身。两人在炮火中拥抱,彼得罗夫掏出变形的怀表:“还记得1938年你修好的表吗?我说过要戴着它打进满洲!”
战后统计显示,88旅共培训抗联官兵680名,提供武器3.2万件,传递情报1800余份。这些数字背后,是双城子密营里的无数个不眠之夜,是血与泪的洗礼:苏军军医为抗联伤员输血留下的苍白面容,中国炊事员学会做罗宋汤时骄傲的笑容,还有那些永远留在西伯利亚雪原上的中苏合葬墓。
1995年世界反法西斯战争胜利50周年,俄罗斯驻华武官在长春发现特殊展品:褪色的苏式军装旁,摆着杨靖宇的桦皮饭盒。讲解员说:“这是友谊的见证。”武官轻声纠正:“不,这是兄弟的遗物。”
如今在乌苏里江畔,仍有老人会唱俄语版的《露营之歌》。当游客问起歌词含义,他们望着对岸的青山微笑:“唱的是冬天借火夏天分水,活着一起走死了并骨灰——当年老毛子同志教的。”
江风拂过界碑,吹动两岸的铃兰花。那些深藏在档案里的密电码早已失效,但用鲜血凝成的波长,依然在历史深处发出永不消逝的电波。
结语
双城子(乌苏里斯克)位于俄罗斯东南部,地处锡霍特山脉、长白山脉、兴凯湖之间。西邻中国东宁,是连接伯力和海参崴两战略要地的枢纽城市。原属中国,1860年根据不平等条约《中俄北京条约》成为俄罗斯领土,现在是中国和俄罗斯远东地区重要的商品集散地。
走进双城子密营的皆可称是东北抗联的精英,又是起死回生的重要转折点。
回想鼎盛时期,抗联编制为11个军,总兵力约3万人。这支队伍由多民族组成,包括汉族、朝鲜族、满族、蒙古族、鄂伦春族、赫哲族等各族人民。但在1939年前后,这支队伍,因日伪拉锯式围剿屡遭挫折,损失惨重。
于1942年8月2日整编的东北抗日联军教导旅,对外番号为“苏联红军远东红旗军第88独立步兵旅”。成立时有中国抗联战士约1000人。后补充苏联和朝鲜籍指战员约500人,使全旅总人数达1500人。
教导旅下辖4个步兵营(每营2个连)、1个无线电连、1个迫击炮连和1个教导连,装备完全苏械化。全员接受跳伞、滑雪、侦察等特种作战训练,具备空降作战能力。1945年日本投降前后,教导旅作为先遣部队配合苏军反攻中国东北,执行侦察、向导等任务,为解放东北奠定了重要基础,为抗战胜利作出重要贡献。
教导旅领导层人员就是一组跨越国界的英雄谱。旅长:周保中(中共东北委员会书记,抗联核心领导人,战后任东北民主联军副司令员)。政治副旅长(政委):李兆麟(化名张寿篯,抗联第三路军总指挥,1946年被国民党特务暗杀)。参谋长:崔石泉(崔庸健,朝鲜籍,负责军事训练与情报协调,后任朝鲜人民军将领)。副参谋长:杨林(后调至苏联远东军参谋部,参与解放朝鲜半岛行动)。旅部委员:金日成、金策(朝鲜籍,负责朝鲜籍官兵政治工作,后来担任朝鲜党和国家领导人)。
就是这样一群人,成为抗联的中坚力量,成为中华民族崛起的脊梁。
中苏朝在反法西斯战争中的合作,是世界反法西斯统一战线的重要篇章。
(注:本文已获作者授权发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