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诗人的悲悯情怀及其清醒触觉
——诗人王晓波漫谈
黄廉捷
在诗歌伊甸园里,如果能时时对诗歌保持一份警惕,此人必是清醒的诗者。因为,这种警惕除了诗者本身与生俱来的特性外,还有其另一种深层意义的自觉——对诗歌的热爱。只有将心灵融入诗性世界里,再加以“发现”和“洞见”,从而去偏和纠正,还原诗歌的本质,才会让其警惕泛生出对诗歌前进过程的动力。
热爱诗歌又冷观诗界,是不少诗者希望做到的一件事,就如一面镜子要两面用,这不是件容易的事,能具备这种能力的诗者心中总有一种力量在推动其气场,随时感应来自各方的闪电般信息,以其心和脑完成不可能完成的诗性与诗评中的高度融合。诗人王晓波就是在诗性与诗评中保持警惕的人。他在创作诗歌和评论时,极少使用电脑,原因是诗歌和评论需要推敲;但其散文写作,却使用电脑,原因是散文的特点尤如行水流云,电脑写作可随心所欲。正是这样的写作特点,他的诗歌不但凝练,更充满了一种独特的激情。春节,是中国人的主要传统节日。2011年春节,作为一名诗人,他握手农民工,祝福农民工。在春节这天,他发表在《南方日报》“海风”副刊上的组诗《寒风中凝固成琥珀的汗水和泪珠——握手农民工》,便显现了诗人关爱农民工的朴实情怀。
对于王晓波的诗作,在诗歌界反响较大的有他发表在《中国作家》杂志的组诗《另一种乡愁》及发表在《诗林》杂志的长诗《雨殇》。著名诗评家、文学博士后、岭南师范学院南方诗歌研究中心主任张德明教授曾经在评论王晓波组诗《另一种乡愁》时写道:组诗《另一种乡愁》提供了中国新诗实现古典与现代有机结合的某种典型文本。这组诗既以分行的文字,写出了古意氤氲的“乡愁”之情,又常用古典的词汇来表达现代人的思想,做到了现代与古典的结合与沟通,使人读来颇感用语亲切,情意绵长,兴味盎然。“霓虹里 晕眩中/一丈高的可乐渗着冰凉/十丈高的美女抛着秀发妩媚/那气派说 /我比你家乡的土屋高/我比你们村口的大树高/午夜里 /随火车涌出的人流 / 流出的土包子/ 盯着巨幅广告/目瞪口呆/天旋地转中/拔地而起的摩天楼/……”诗句包孕着“乡愁”文化母题,在表现“乡愁”这样的思想情绪上,呈现了某种古典的意绪和情味。除了主题表达引人外,张德明教授还从语言和意境上分析这首组诗,他是这样评价王晓波的诗歌:“在语言的运用上也颇有讲究,诸多文言语汇的使用,使诗歌散发出古朴典雅的艺术光芒。‘三载相思苦泪’、‘家书一封抵万金’、‘不让须眉汉子’、‘分明是那’、‘意恐儿迟归’、‘世上何事谓艰辛’、‘蛙鸣蝉唱的夏秋’、‘一别经年’、‘秋意迷离’,等等,都是古意浓郁的语词,这些语词对于描画现代生活情景来说,具有独特的表达意味,同时也增强了诗歌的传统文化底蕴。”
中国作家协会员、湛江市作协副主席、诗人海湛对这组诗也高度评价,他评论道:幸福和快乐是一种纯粹的心灵感受,更是人生旅程跋涉中的一种油然情感。读诗人王晓波的组诗《另一种乡愁》,使读者既深刻感受到人生的朴实,艰辛和顽强,更感到由衷的温暖和幸福。组诗通过对生活11个情境,进行细致的描绘和抒情,意境辽阔,字句行间显现生活底层的生活亲情和幸福感,使读者眼窝湿润,更使人有潸然泪下之感。品读组诗,使人收获良多,感慨良多,诱人共鸣!其中《新月》一诗中,诗人使用近似电影“蒙太奇”的表现手法,刻画了农民工的生活场境,“离城返乡的前夜/抱着才满周岁的孙女/你用粗拙的手/抚爱着她幼嫩的脸/望着我/心疼的一句/‘在外奔忙,别担搁了孙儿!’”诗歌句短言少。如何使读者感受到农民工生活的艰辛呢?这无疑是诗歌的一大难点。诗人却三言两语诱发了读者的共鸣“背离山村的前夜/你没有意恐儿迟归的叨念/只有一滴浑浊的老泪/落入我的行囊/失落挫败/想到它/再苦再累也挺过去/八九年的打拼/儿已不知/世上何事谓艰辛”天下情真,莫过于母子情深。诗人精巧地使用了老母亲的“一滴浑浊的老泪”这一意象,说出了千古母子情深“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而读到诗句,“老泪”洒落即将远走他乡游子的“行囊”,更使读者有了现场感的感慨。“望着你渐弯的腰背/真害怕孙儿的体重/把它压成半弯的新月”诗人把母亲“渐弯的腰背” 贴切地比喻成“新月”,读后,诱发读者共鸣。
而对于其长诗《雨殇》,此首诗作是他创作完成一年之后才拿出来发表的力作,也是王晓波少见的长诗,著名诗歌刊物《诗林》杂志2015年第一期发表了此首诗作,《诗林》主编潘红莉对此首诗作评价较高,她在“《诗林》杂志中山诗群小辑浅谈”对这首诗写道,“王晓波的《雨殇》对于人类赖以生存的自然界,遭到人为的破坏和污染提出了令人发馈的质问。他诗歌的视野拓展的维度犀利而严肃,他的质问是世界性的,直接而尖锐。这种呼唤性的诗歌,完全体现了一个诗人在这个时代的担当,和现实主义的写作,入世而拒绝平庸诗歌写作的铺展。王晓波的诗歌立意为每一个诗人的写作,也提出了一个较为严肃的命题,诗歌向度的方向,写作对于时代的密切关联而不仅仅是留给这个时代的痕迹,乃至历史。他将一个诗人的悲愤,尽管有时是无奈的长叹,但这种诗歌的表现,也可以是利剑,良知的叩问。他是站在高处的,面向现代文明的反诘。”
首都师范大学驻校诗人、客座教授、著名诗人王夫刚读了王晓波的长诗《雨殇》后也发表了个人观点,他认为这是一首忧患之诗、叩心之诗和担当之诗,写来洋洋洒洒,直抒胸臆而又不乏沉思,继承了《诗经》以降“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的黍离传统和问道精神。新时期中国改革波澜壮阔,改革中出现的问题则形形色色,但最终,发展经济和保护环境构成了矛盾的正面冲突。面对时代困局,诗人允许无能为力,但不可以装聋作哑甚至绕道而行——就现实意义而言,《雨殇》配得上读者开篇读到;就诗歌的趣味而言,我可能更喜欢晓波的那些短制,更喜欢这样的诗句:“我问星星,问月亮/问门前屋后的桃树、杏树和海棠/是否还记得我旧日的模样”。也许有人会诟病它们过于中规中矩,但出奇出新并不是诗歌的唯一目标,如果我们只肯在蔑视传统的道路上狂奔,我们就会在被传统蔑视的对等礼遇中迷失于振振有词的亢奋或者尴尬,因为“当代史”不过是历史的一个章节尚未迎来旧人暗泣的时刻。《雨殇》带领读者直接拷问现实,提供给写作者的则是另一道潜在的公共考题:如何才能不以削弱艺术性作为代价完成现实主义诗篇的灵肉结合?
北京师范大学博士、青年文艺评论家陈培浩认为王晓波的《雨殇》是一种反思现代性的产物,诗人站在很高的批判立场反思现代所带来的诸种可怕后果:“机器吞噬化学物质/分泌出利润/电镀漂染的脏水/呕吐物般无情倾泻”,“流入体内 流动的水分/逾七成是毒剧。”“地震、海啸的恐慌 正在人群中蔓延”“核元素的大海 已变成,一部/悄无声息 灭绝人类的绞肉机/纯洁的雨水 镶嵌地球的最后一滴清澈的眼泪。”这幅可怖的现代图景并非夸张,很大程度上正是现代生活的真实内核。
当然,王晓波还有很多诗作写得也很淋漓尽致,他的抒情短诗也写得很有诗意,像《传说》就是一首能诱发读者共鸣、广为流传的抒情诗歌。该诗在2006年9月23日《中山日报》发表后,不久旋即被我国皇牌文摘刊物《青年文摘》在 2007年第01期给予转载。我国诗歌核心刊物《诗刊》2010年1月(上半月刊)在“爱情诗专辑”上,又再次转载了这首诗歌,同年海风出版社出版的《中国诗歌选》亦选载了这首诗歌。“哪年哪月/那个桂子飘香的牵手晨曦 /那个荷香渺渺油桐伞下的午后/ 那个花灯中烟火里的元宵/ 那个石头记里的西厢往事 /那个死与生又生与死/ 那个打不成又解不开的结 /……”
除了创作诗歌,他的诗歌评论也不时触碰诗界,他时不时携一两篇激荡人心的诗评冲洗诗界,铿锵有力,掷地有声,他那种为诗界纯净而发出的呐喊,有时如一盆清凉冷水浇向诗者们的头顶,凉一凉,更清醒。在他的诗评《诗有病!人知否?》中,他写道,“现在许多所谓‘新诗’,已‘先锋’到‘痴人说傻话’的地步!某些‘诗歌’,说淡而无味的大白话,如小学生文理不通的作文;说莫名其妙的拗口话,颠三倒四如痴人梦呓;说庸俗不堪的脏话,以至写生殖器官为‘酷’、‘爽’。这些粗暴糟蹋诗歌的行为,简直可以称之为对诗歌的‘施暴’。‘诗歌’庸俗如此,自然使读者大倒胃口。‘写诗的比读诗的多’不足为怪。”
我总认为,写诗又兼撰诗歌评论的人是有福气的。一者是诗对写诗者的给予,让写诗者在诗中寻找到灵光;另一则是写诗者对诗的给予,写诗者用其如呵护爱人的态度去呵护诗歌,为诗而忧为诗而虑,这两者互补共进,达到和谐平衡。在这座幸福之城,王晓波是有福气的。
若果让我在王晓波的诗作与诗评中作抉择,我还是更爱他的诗评,这完全出自个人的喜爱,见到其对诗界的种种评论,我会如在夏日遇上北极吹来的冷风,冷静过后是无限的反思。他对近来中国诗歌界里吹起的一味“向西”风气义愤填膺,2002年,他在《人民日报·文艺点评》发表《吹掉泡沫还诗歌以亮丽》一文中就此风气展开批评,“近年,许多‘诗人’鼓吹横的移植,照搬西方的那一套,一句简单的诗句,往往数十字,却沾沾自喜,让人不是‘朗朗上口’,而是‘拖泥带水’,不知所云。”……“古人在使用文言文的昨天,所作旧体诗,尚且浅白至此,相比之下,当今某些‘新诗’,却使读者莫名其妙,敬而远之,‘诗人’们不该认真反省吗?”可见其时刻保持一份警惕之心活于诗歌里。对于现代诗歌的演变,他总能保持对诗歌的纯净性,其一方面在坚持强调“诗歌要回归其诗性美”的本体外,还面对新时期诗歌创作中的种种诟病,用其尖锐的笔锋痛诉,由此,我们可以发现,他所理解的诗歌,已经是较高的表现方式。
问及他现时的诗观,和关于诗歌的创作的感悟时,他说:“生活是一种艺术。生命就如那燃烧的蜡烛,既有辉煌的一刻,终有灰飞烟灭的时候。人生在世时,应努力工作,创造幸福,感受幸福,并且让它留在世上,让后人亦能享受。幸福是一种纯粹的心灵感受,诗歌是渲染着情感的文字,是需要心灵的感触,才能产生共鸣的一种艺术。阅读诗歌可分享幸福,创作诗歌同样是一种幸福。”
我翘首,在更多刊物上,能读到他更多鼓舞人心、给人“温暖和幸福”的文学佳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