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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诗林》杂志“中山诗群”专辑作品有感

从飞舞的羽毛中寻找砝码
——读《诗林》杂志“中山诗群”专辑作品有感
王夫刚
 
老牌诗歌刊物《诗林》以专辑形式推出了“中山诗群”17位诗人的作品,对于中山来说,这样令人振奋的诗歌事件以前有过,以后还会发生。我既不十分了解中山也不特别熟知中山诗歌,谈论中山诗人的作品,多多少少有一丝力有不逮的嫌疑和不计风险的味道——不过,晓波兄的复合身份让我找不到推却的理由:他不仅是朋友,是诗人,而且还是中山市诗歌学会的负责人,于私有交情,于公系责任。前不久,首届中国阮章竞诗歌奖在中山市沙溪镇颁奖,我因诗集《正午偏后》忝入获奖者之列,得以成中山之行,晓波兄率黄廉捷、郑玉彬诸位诗友迎来送往,带我们游览孙文纪念公园、翠亨村中山故居、孙文路步行街等极具中山元素的景区景点,品尝外地人叫不出名字的中山美食,可谓知行,可谓热情,让我等心下温暖,已然感受到了诗歌文本之外的浓郁的中山诗意。但若回到文本之内,回到诗歌的自我净化系统,我仍然面临常规选择:褒扬,还是批评?当然,最合理的方式,是在有褒扬的过程中完成批评,继而在有价值的批评中抵达诗歌赋予我们的共同理想(文过饰非的文字太多了,不设门槛的称颂,其实还不如一杯无言的清茶)。

关于“中山诗群”,孙琴安在《中国诗歌三十年》一书中认为,其最突出的特点是中山诗人高度自觉的社会责任、担当精神和使命意识,并通过真诚的诗歌作品体现了城市的品格。我的理解是,生活和工作在中山的诗人因为诗歌而求同存异地构成了一种具体的呈现态势,无关写作风格,无关心灵革命,换言之,无非不尽相同的作物命运般长在了同一片土地上,独木为树,众树成林,远观近望,各成风景。

《诗林》推出“中山诗群”专辑,即是勾连中见独行的一个地域诗歌剖面或曰在场文学切片。王晓波的长诗《雨殇》,是一首忧患之诗、叩心之诗和担当之诗,写来洋洋洒洒,直抒胸臆而又不乏沉思,继承了《诗经》以降“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的黍离传统和问道精神。新时期中国改革波澜壮阔,改革中出现的问题则形形色色,但最终,发展经济和保护环境构成了矛盾的正面冲突。面对时代困局,诗人允许无能为力,但不可以装聋作哑甚至绕道而行——就现实意义而言,《雨殇》配得上读者开篇读到;就诗歌的趣味而言,我可能更喜欢晓波的那些短制,更喜欢这样的诗句:“我问星星,问月亮/问门前屋后的桃树、杏树和海棠/是否还记得我旧日的模样”。也许有人会诟病它们过于中规中矩,但出奇出新并不是诗歌的唯一目标,如果我们只肯在蔑视传统的道路上狂奔,我们就会在被传统蔑视的对等礼遇中迷失于振振有词的亢奋或者尴尬,因为“当代史”不过是历史的一个章节尚未迎来旧人暗泣的时刻。《雨殇》带领读者直接拷问现实,提供给写作者的则是另一道潜在的公共考题:如何才能不以削弱艺术性作为代价完成现实主义诗篇的灵肉结合?

郑玉彬是一个爱笑的南方女性,使用着一个看上去模糊了性别的名字,对于眼前的世界,她惯于以倾听替代个我表达——至少我在中山时,仅仅知道她是一个喜欢写作的银行工作人员,再具体的情况就一无所知了。通过少量阅读即可进入一个诗人的内在世界,有时是可能的,有时则是不可能的,很幸运郑玉彬的作品属于前者,她的组诗《玫瑰园之秋》带给我的第一感觉是:诗如其人。这些温暖隽永的诗篇诠释了郑玉彬作为一个女性诗人忍而不发的牵挂、寄托和体悟,在风中一次次地长大,成熟,衰老,重生,一次次地寻找,恰如她直言不讳的表白:“望着你的名字,我依然很痛”,但是,“我得学会为自己的情绪负责”。假以时日,郑玉彬的文本收获也许将不是她一个人的喜悦。

媒体人黄廉捷性情温和,待人热诚,中山几日,除了集体活动,我们的游走几乎全都依赖于他连人带车的奉献。黄廉捷有一个在诗歌界耳熟能详的大学同学黄礼孩,他的这位大学同学为他出版了一本名为《漫无目的》的诗集并且给出了授奖辞一般的评价:“黄廉捷的文字纯朴、自然、松弛,平静又不缺少生命的热忱。”寓居中山的个性诗人余丛同样对黄廉捷不吝赞扬:“他的诗随情随性,有感而发,不刻意,不做作,不高蹈,不轻佻,却又在不经意间挠你的心扉,仿佛缠缠绵绵的一丝心绪,又如揣摩不透的一声叹息。”依据他人的溢美之词断定这是不是一本漫无目的的诗集也许有嫌仓促,所以我愿意在这里引用黄廉捷的三行诗,替那些尚未读过黄廉捷诗篇的读者打消疑虑:“在这个无意义的三月/我只想以虚的名义/洗干净你的脸”。

在中山,李容焕和另一位享誉诗坛的本土诗人丘树宏堪称“中山诗群”的带头大哥,既有创作实绩又有组织能力,颇受大家尊重。他的诗集《诗游记》写国外的人文景观,也写国内的风景名胜,这些信手拈来的山水诗篇不求洪钟大吕,意在一枝一叶总关情的清新、感悟和向游吟诗歌致敬的传统美德,长短不拘,随意尽兴,亲近自然而又不囿于自然的启迪和馈赠,并藉此获得了首届中国阮章竞诗歌奖。李容焕此次选入《诗林》“中山诗群”专辑的几首诗作,即来自其诗集《诗游记》,虽属管中窥豹,但可由一角而设想海水下面的冰川移动,诗人情怀在素朴的字里行间尽得风流。限于篇幅,这篇文字难以牵涉“中山诗群”专辑的每一位诗人,而这并不影响“中山诗群”开疆拓土的努力和努力过后的足迹,对于他们——徐向东,罗筱,于芝春,梁雪菊,秦志怀,倮倮,龙威,叶才生,杨万英,妍冰,刘建芳,刘洪希,苏华强——诚如阿多尼斯所言,“用诗歌阅读世界,而不是用世界阅读诗歌/在我看来,这才是真正的诗歌评论”——我的悉心阅读几乎就是我献给各位中山同行最有效的评论。要让“中山诗群”成为“岁月的艺术品”,诸位中山诗人成色不等的写作尝试和艺术探求也许才刚刚开始:诗歌,有人视为生活中四处飞舞的羽毛,有人视为生命中举重若轻的砝码,诗人的贡献之一就是从四处飞舞的羽毛中寻找举重若轻的砝码并赋予其衡量或者矫正文明进程的特有功能。
 
                                2015年1月,济南舜耕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