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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里梅花火里开


雪里梅花火里开
——读史映红诗集《西藏 西藏》
                                                         
王晓静

         西藏,是一块被天然景色和宗教信仰覆盖的圣地,吸引着人们的心灵和眼睛,前往观瞻,几乎成为人们旅游程序里念念不忘的终极目标。在山东学习时遇到了几位西藏同学,对那片神秘的土地多了些了解,读到学友史映红的诗集《西藏 西藏》,对这块神秘的土地更多了些敬畏之情。这本诗集里除了我们平常向往的雪山、草原、布达拉宫、扎什伦布寺、羊卓雍错湖等等耳详能熟的景致之外,还看到了一个特别的地方——界碑,在他的诗中不断出现。由界碑这个中心向四方延伸,有军营,有哨所,有钢枪,还有在界碑边上巡逻的士兵的身影,更有无数被大雪封存的痛,积淀成西藏安全的外围屏障。

        诗集共五小辑,各有重心。第二辑珠峰为邻,第三辑路上风铃,第四辑藏源山南,同属以西藏的自然风光,雪山,草原,冰川,河流,寺庙为核心而写的抒情诗篇,体现了青藏高原的地域特色。

        一个高度/不是山的高度/是神的高度(《珠穆朗玛峰》)。“珠穆朗玛峰”这座山峰为世界第一高峰,堪称最美、最震撼人心的名山之一。藏语意为“第三女神”,这位传说中珠峰的主神“翠颜仙女”,是掌管人间的“先知”神仙,除恶扬善,法力无边,由此可以验证这句诗不是从虚处来的。人们仰望珠峰,或许是被雪山神秘的魅力所吸引,而向往着去瞻仰,这种感情莫不正是趋近了神光的普惠?原以为那是一座山,越过了看山不是山的境界,才能理解那是象征着神的存在。与神共生的还有很多景致,如各种菌类,石头,朝圣者都在诗人的笔下一一展现出来。这里生长着一种植物:“在原始森林/绽放成满天星辰”(《亚东食菌》)。皑皑白雪之下,慢慢地看到,被绿色森林覆盖的空隙,还有星星点点微小的植物,以其纯粹的质地,完美地装饰着大地上的空。或者那就是一种难得的美味,令诗人牵念不已。

        不知道西藏的石头与别处的石头有什么区别,但在诗人的眼里,两者是有明显的不同:
        “石头/静坐 侧躺/翘二郎腿/悠闲的姿势/淡定得像往常一样”(《雅鲁藏布江畔捡石头》)
        “石头与石头牵手/结成一部历史/土块与土块相拥/泣不成声”(《再说宗山》)

        这里的石头见证了天地之间的微妙变化,既显出经过风雪洗礼的平凡,又体现出与这块神圣的土地同步禅修的特点,显现本色中最人性化的柔情。而后,冰雪融化成溪流的过程,与亲人相见的泪水同属一个世界的生动表现。

        西藏这块土地上最收摄人心的,是那些匍匐在大地上的身影,印证了西藏这片宗教圣地的净土特色。他们一步一叩首,身体力行地走在信仰的路上:“朝圣者/他忽视了世界/只做好细节”(《看一位朝圣者》)。每一次与土地的亲密接触,都意味着打碎了一次我执,融合了一些天地万物的灵气,从而让小我舒展开来,呈现出大我的开阔气势。所以在路上每一个低头弯腰的身影,都自然地展现出与生俱来的虔诚。因为他们额头的痂痕,标明了其全部的精神世界。像我们这样渴望去西藏的人们,都在期望到那里去补充一点精神食粮,以期,像那些朝圣者的背影,在繁琐生活的磨砺中,能更坚硬地挺起脊梁。
   
        青藏高原是世界屋脊,是中华大地的最高旗帜;珠峰是世界屋顶,又是整个内地的安全屏障,标明着这块高地的军事特色。矗立在那里的界碑,向世界昭示了它担负的职责。全诗第一辑“梦角连营”写到一个中心,即界碑——国家边防安全的警示,这是整个诗集的重心。围绕界碑这个核心,他当兵在那里守卫边防二十一年,“梦角连营”一辑即是他明言的心声:

        “太宗山巅的界碑/每天/挺直脊梁就够了”(《够了》)

        诗人身为军人,肩负着保卫疆土的神圣职责,围绕着界碑,他还体会到了一种无法言说的疼痛。看到了更多守围在界碑周围的灵魂,《走过老兵墓》写到三个十几、二十几岁的战士,已成为长眠于此的老兵。《在你墓前》同样写到一个二十几岁的战士,无愧地躺着,界碑周围的雪常年默默地陪伴着他们。还有那些常年守候着界碑,身着绿色服装的军人,他们与白雪的颜色一道成为这里最亮丽的风景。这些人在50年,500年,5000年的历程中,与界碑相依共存,他们的灵与肉都将会锻造成与界碑一样坚固的存在。界碑见证了西藏的安全,象征着和平与发展。人们看不到的另一边是茫茫雪域覆盖之下,守卫边疆的战士和他们的亲人,为之付出的鲜血和泪水:“一次次写下这些文字/和文字表达不了的疼痛”(《嘱咐年楚河》)。

        诗人在日喀则生活了十三年,自4•25地震发生后,看到不少地区受灾严重,日夜难安,写了《不哭,日喀则》10首组诗,任凭“内心的疼痛/悲悯的泪水”(《此刻》)滚滚而下。以诗抒怀,用心祈祷,为罹难者送出慈悲:“那只和平鸽/是放飞的/自由 和平  梦想”(《西藏,西藏》)企愿用柔情分担一点不可抗力的撞击。

        通往界碑的路是困难而曲折的,由界碑通往内地的路无疑充满艰辛。从西藏到内地探亲,“想买一些商品/一大堆土豆,一小堆萝卜,几把葱……我愿把善良分享/给幸福加上忧伤”(《想》),在内地司空见惯的物品,他们却视作珍品,愿意当作最好的礼物送给西藏那里需要新鲜蔬菜的人们。其实,西藏的边防和边防军人的生活,可能还存在更多我们所未知的艰难险阻,是他们用坚强的身躯,消解了无数的隐患,遮挡了无尽的危险,所以世界各地的游客才能安闲地在布达拉宫广场上、大昭寺门前随意地散步,在羊卓雍错湖、纳木错湖畔徜徉、拍照,仅关心高原反应的严重与否……

        第五辑“相约故乡”是深藏于心底,关于故乡和家园的沉沉思念。诗人老家在甘肃庄浪县,如今定居于山西,每每听他说话,开头总是“我们老家那里…”,这几乎成为了他的口头禅。作为一介男儿,不能在故乡扎根生长,为生活所需要的移民,加重了他内心移民之后牵挂乡土的心结。打电话几乎成了机械动作,每天必须打两个电话,一头是给年已七旬的父亲,另一头是给十八岁的儿子“在过去和将来的我之间/突然看到人生的无奈与简单”(《打电话》),除此之外,故乡冬季田间地头飘落的雪花,夏季盛开的洋芋花,都在他离开故乡之后,愈发地清晰和亲近了。他乡与故乡有时就在一墙之隔。小区门口的一棵大树被移走,寄生其上的喜鹊和刚出窝的小喜鹊不知道将搬到哪里去,邻人们的反应不一,人们与这棵树建立起来的根深蒂固的关系被打破,诗人以同理心写出了身在其中的感受:“其实想想我们也是喜鹊/低头生活/拼命奔波/歌颂虫鸣和月色/但时常不得不流离失所”(《想起几只喜鹊》),他乡与故乡之间联结的情感丝线就这样让一窝逼迫搬迁的喜鹊贯通了。“其实我们都是昆虫”诗人这样感慨;“心被岁月泡软了”诗人这样表达对生活的感激。

        《西藏 西藏》这本诗集从语言上看朴实无华,如诗人平淡温和的性格的写照。其内容,让读者看到那些隐在高山之巅的雪莲花,开落无人欣赏,一如冬天温暖的炉火,自有无可替代的珍贵;又恰似黄土地上的红梅,在冰天雪地里绽放出惊艳之美。
 
 
        作者简介:王晓静,宁夏同心人,从教数年,担任过杂志编辑。散文、评论作品见于《朔方》《六盘山》等,出版文学评论集《梦断乡心又一程》。参加中国文联第6、7、8届中青年文艺评论家高研班。宁夏作家协会会员,宁夏诗歌学会会员,中国文艺评论家协会会员。现供职于宁夏文联文学艺术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