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贤文化与武都古代乡贤邢澍
作者:娄炳成
曾有一度时间,随着乡贤的消失,“乡贤”这个名词也消失了,尽管笔者已经年逾花甲,但对这个名词也是很陌生的。直到当下,“乡贤文化”又被学界重新提起,受到了主流意识形态的重视,才又使其“死灰复燃”、重见天日。“乡贤”和“乡贤文化”的再度兴起,是与我们倡导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构建和谐社会的时代大背景、大氛围分不开的。以“乡贤”为主体所代表的“乡贤文化”,是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是扎根于广大乡土的母本文化。
“乡贤”的定义是什么?也就是说,什么是“乡贤”?“乡贤”在《汉语大词典》的解释是:“乡里中德行高尚的人。”每个地方都有自己的乡贤,他们或以吏治清明,或以道德品行而闻名。乡贤是封建农耕文化的一种产物,乡贤指民间基层本土、本乡有德行有才能有声望而深为当地民众所尊重的人。乡贤是一方地域品德、才学十分优秀的人,是为广大乡民推崇、敬重的人。从这种意义上来讲,可以说,三皇五帝都是中国进入文明时代早期最古老的“乡贤”,而孔子则是中国历史上最大的“乡贤”。孔子有弟子三千,其中七十二人为贤者,这七十二人都成了各个地方的“乡贤”。“乡贤”的标准是品德高尚、才学丰厚,是公认的社会贤达,因而其构成成分既有官员、士人,也有乡绅、布衣,并不是单纯的“乡贤”一族。
中国古代社会乡贤的地位是通过取得功名、学品和官职而获得的。传统时代的身分等级制度是赋予他们拥有独特地位的制度性基础。科举制度下,乡土绅士的身分具有双重性质,即"士",读书求功名者;"仕",为官或准备为官者。士为"四民之首"的根本原因就在于绅士是整个封建官僚或国家机器的社会基础。科举制度以其具有外显标志和社会文化内容的"功名"身分,把社会力量的绅士同政治力量的官僚紧密结合在一起。乡绅作为一个居于乡村领袖地位和享有特权的社会集团,在维系正常社会秩序的官、绅、民三种力量中,使自身所扮演的角色更为重要也更为多样。
乡贤文化是扎根于中国传统乡村社会的一种文化现象,它以乡愁为基因、以乡情为纽带、以乡贤为楷模、以乡村为空间,以实现乡村经济发展、社会稳定、村民安居乐业为目标的一种文化形态。乡贤文化既具有中国传统优秀文化的特征,又呈现出自己相对独立性的一面,具有明显的地域性、人本性、亲善性和现实性的独特特征,是教化乡里、涵育乡风文明的重要精神力量。
我们陇南武都也有一位古代乡贤,他就是鼎鼎大名的邢澍。他虽然涌现于古代,但距我们当代仅有二百余年。一方水土滋养一方人,一方水土孕育一方文化,而一方文化总会有它的代表性人物,我们陇南武都历史文化的代表性人物便是邢澍,他既是陇上(甘肃省)的历史文化名人之一,也是我们陇南武都的历史文化名人、古代乡贤。说到武都历史文化,就不得不说邢澍,他是我们研究、传承、弘扬武都历史文化和乡贤文化绕不开的一个具有代表性的非常重要的人物。
邢澍,字雨民,号佺山,阶州(今甘肃陇南武都)人。乾隆五十五年(1790)进士,其生前身后,都被公认为清史学家、史志目录学家、金石学家、藏书家,历任浙江永康知县、长兴知县、江西饶州府知府、南安府知府,为官清正,案无留牍,百姓称之为“邢青天”。曾博考秦代图籍,撰写有秦代目录史料,竭二年之力,精心搜采,成《全秦艺文志》八十卷。工于书法、金石、碑板,其著述有“取材博而用心审”之称,曾与孙星衍同辑金石学名著《寰宇访碑录》行世,收录碑石七千七百零六种。著有《两汉希姓录》《金石文字辨异》《关右经籍考》《南旋诗草》《旧雨诗谭》《守雅堂诗文集》等十六种,现多半已散佚。
邢澍鸿才硕学,著述十分丰富,清末张之洞在《书目答问》的附录中,将邢澍列为金石学家推荐。邢澍在史学考证方面功夫很深,治学方法科学。他在《武阶备志序》中说:“舆地之学,非多阅古今书不能也,阅书多矣,非身履其地,参互考验,仍不能也。”又说:“余尝谓学问之道,博与通相资,而固与陋相踵。”邢澍在这篇序文里指出,不仅要读书本,而匝要读石刻;不仅要读文字记载,而且要亲自调查访问;不仅要知识丰富,而且要见识通达。是为治学、尤其是进行文史研究的至理名言,发人深省。
邢澍还是诗人和诗评家。他的诗收入在《南旋诗草》,共有古今体诗七十首,为清仁宗嘉庆二十三年(1818)秋从北京回秀水途中有感而作。诗句流畅,感情丰富。他在《舟行纪事》中写道:“耳目磨炼生智慧,格物何必皆读书?老兵知战农知岁,吾曹博览恐弗如。”把劳动人民和知识分子作了对比,感到在打仗和种田的知识方面,作为封建文人的自己是不如“老兵”和“老农”的。懂得这点道理,对于一个生活在二百多年前的封建官僚来说,实在难能可贵。在《长兴县志》中也收有他的几首诗,其中一首写道:“摘芝何处觅园公?罨画溪边系短篷。十里路行松影里,一家村在桂香中。亭轩晓霁仙岩碧,鱼呗宵深佛火红。我亦有山归未得,年年猿鹤怨秋风。”这首诗是邢澍在长兴知县任内作的。从政之暇,他到钦氏山游玩,一路上松影满地,桂花飘香,景色十分幽美。他触景生情,想起了故乡阶州的山水,从而引起了“有山归未得”的感慨,抒发了他对故乡的眷念之情。邢澎的诗评保存下来的不多,但都很有价值。《与张叔未书》中说:“《清仪阁杂咏》披阅数过,典雅流丽,不乏情韵,可传无疑。袁随园尝以'泠痴’、'钞书’嘲近日诗人,不知谁指,然犯此病者实不少。”主张诗要有“情韵”,也就是要有诗味,反对把诗写成宣传金石考据之学的押韵之文。此诗论是其经验之谈,对有志于诗歌创作之人,具有很好的指导教诲意义。
邢澍晚年因疾辞职到秀水(浙江嘉兴)休养,六十二岁时从浙江秀水回到了老家甘肃武都,以著书自娱。他因身患疾病,在家乡只待了两年就去世了。据说,邢澍晚年休制回到老家后,因他深谙风水学,便在武都两水后村的自有地里给自己勘探了坟茔宝地,并嘱咐儿子们将他安葬在他自己选定的墓地里。但使他生前始料不及的是,他在自己勘探的坟茔宝地里长眠了一百四十多年之后,其坟墓却被意外地而毁挖掉了。一代学者鸿儒邢澍离我们远去了,坟茔不存。但他的鼎鼎大名和许多著述却流传了下来,彪炳史册,光照后人。
诚然,邢澍是“封建官僚”,是古代社会贤达,是受传统儒学教育而成长起来的一代鸿儒。但是,中华悠悠五千年的文化连绵不绝,从黄帝、尧、舜、禹、汤到周文王、周武王和周公,直到孔子集大成者。中国文化的发展,每隔数百年就有开创性的文化名人出世,在前人的基础上,开拓创新,不断把中国文化发展到新的高度。其中,最具代表性的五位人物周公、孔子、老子、惠能、王阳明,就有两位是很大的“封建官僚”,孔子代理过鲁国宰相,算半个。我们不能因为他们曾经是“封建官僚”,就否定他们在中国历史文化中的作用、地位,以及他们所作出的杰出贡献。
纵观历史,无论作为行政区划地名还是作为历史文化地名概念的“武都”,都有“大武都”、“小武都”之分。所谓的“大武都”,就是秦汉以降,被称作武都道、下辨道、武都郡、武都国、武州、阶州、阶州直隶州等行政管理机构时,所治辖的陇南广大地域或其中的一部分地域;所谓的“小武都”,就是民国和新中国建立以后,被称作武都县、武都区的行政管理机构时,所治辖的大幅度缩小了的现当代北裕河流域和白龙江一部分流域的这片地域。
然而,沧海桑田,无论历史沿革怎样变迁,行政区划如何变化,我们陇南市武都区都始终属于“大武都文化圈”。历史上,中原文化、周边文化与本土文化相互碰撞、相互吸收,加之多次民族大融合,以及伴随着丝绸之路、茶马古道、陇蜀古道的商贸活动带来的文化传播,形成了既多元又具有鲜明特色的陇南文化——亦即“大武都文化”,使得我们武都区的历史文化积淀异彩纷呈,成了全中国文化形态最复杂最瑰丽的地域之一。
关于武都历史文化,我们可以从考古发现、历史遗存、非物质文化遗产、生产生活方式、乡风民俗、民歌方言、古老村落、民族村寨、庙会社火、乡贤著述、民间传说、山川掌故、甚至是地方物产、饮食小吃等各个方面,写出许许多多的专著或者文章,我们会怀着对这方热土深深的眷恋之情、热爱之心,如数家珍,引吭高歌。
弘扬历史文化,传承地域文化,离不开一大批热心的专家学者、文史研究爱好者,对已经沉淀淹没久远的本地域的历史文化人物,及其生平事迹、文化遗留、历史建树等进行发掘、钩沉和潜心研究。我们武都历史文化积淀非常深厚,是秦文化、秦陇文化、羌氐文化、茶马文化等历史文化的发祥地之一,在经历了漫长的先秦时期、秦国崛起时期、游牧与农耕交替时期、民族大融合时期、历史大变革时期之中,形成了独具特色的地域文化。研究武都历史文化,传承武都历史文化,弘扬武都历史文化,并为武都历史文化赋予新时代新时期的丰富内容与鲜明特色,使之发展壮大,为武都的经济建设、社会进步、文明提升、民生改善提供“软实力”服务,任重而道远,意义十分重大,是我们这一代人神圣而光荣的使命。
归结到乡贤文化上,乡贤文化是乡贤主体所拥有的知识、信仰、艺术、道德、法律和风俗习惯的复合体,具有见贤思齐、崇德向善、诚信友爱等特点。弘扬乡贤文化的耕读精神,引导农业公民努力学习科学文化,营造学习型乡村共同体;发挥乡贤文化的教化功能,引导农业公民见贤思齐、崇德向善,自觉遵守相关礼法,重塑乡村的伦理共识;以优秀乡贤文化涵养乡村文化,最终实现培育文明乡风的目标。
《甘肃历史文化名人》《人文甘肃》《甘肃通志》《直隶阶州志》《武都县志》等史志文献,都将邢澍作为“陇上翘楚”收录其中,并对其生平事迹、立言著述、历史贡献等详加介绍,已经盖棺论定,无容置疑。我们完全可以把他作为武都历史文化名人、武都古代乡贤、武都人文历史遗存和传承发展的代表性人物,来大力宣传,成立专门的研究机构,为其建设完善纪念性祠堂,塑像,并以其名字作为街道、文化堂馆、文化学社、文化沙龙等命名冠名,不至于使其墙内开花墙外香,长久地埋没于故纸堆里,仅为少数学界人士所知晓。
作者简介:娄炳成,男,甘肃省陇南市人大常委会退休干部,甘肃省作家协会会员、民间文艺家协会会员,曾担任过陇南地区文联专职副主席兼秘书长等职,从事文学创作近50年,在报刊杂志、文学网站发表小说、散文、戏剧、红学评论、文艺评论等作品300万字以上。
注:本文已获作者授权发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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