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参照品味:罗广才新诗作与新诗论

参照品味:罗广才新诗作与新诗论

 

作者:刘万庆

 

  如果把一首诗比作一棵麦穗,诗语便是或饱满或干瘪或稀松平常的麦粒;而诗意,该是麦粒能否在泥土中发芽生根、在阳光雨露下开花结果的基因质量、生命密码——这是参照阅读罗广才2首新诗作、5篇新诗论后的感悟。

  参照阅读,有一种“按图索骥”的体验。其美妙之处在于,既能让知行合一者的理论与实践鹜霞齐飞相互辉映,又能让只说不做的嘴把式黔驴技穷优劣立现。

  今夏,酷暑普遍破了历史记录,但他去凉都六盘水的行程却比往年要晚一些。8月尚在中伏,15日下午太阳西移之间,他先“应邀”写出《攀枝花》,似乎意犹未尽,不到半个时辰又写就《凌霄花》。翌日,他在朋友圈感言:“2016年前的所有文字都是仿写,无病呻吟。而后似乎知晓了好诗是怎样子,但仍觉得我的诗像一条流浪狗,有他的欢乐,但没有归属感,更没有雄狮的品质”。再后10天,他连发《罗广才谈诗》(1——5)。总之,是怎样的思考与冲动,使他的诗论频出,盖过他诗兴的风头?我不得而知,但属少见。

  虽然诗作在先诗论在后,我仍先录些“诗论”再摘些“诗句”如下:     

  “曾经流传过,广泛引用过的词语不能轻易使用,否则便是平庸之作”——谈诗(1);

  “一个人可以一辈子不写诗,但每一首诗都要像一辈子”——谈诗(2);

  “能触动读者最隐秘记忆、最敏感神经的独特发现”——(3);

  “陌生的文字和语境,入情入理入心的陈述,简单却浓情的语言”——谈诗(4);

  “写诗是寻找新词语和另外一个自己相遇的过程”——谈诗(5)。

  “看清眼前的火红和热烈/就是永远的生机和磅礴/甚至对晚些时候的星光/却可视而不见”——《攀枝花》;

  “你在花的城市生根/我在树的街镇落叶/你每次的中年和我此刻的天命/都错过了很多场面……被折断过的那么多硬枝和生枝/骨子里那薄薄的翅膀/还在”——《凌霄花》。

  在我看来,罗广才提倡、追求、钟情的创新性、个性化、有温度、有穿透力的语境设置与语言表达,在他的两首新作中完成了忠实、绚美、让人喜出望外的实践与体现。

  诗意方面呢,依我愚见,攀枝花与凌霄花相同之处在于:两者都具积极向上的生机与品格;不同之处在于:后者靠攀附别人的高枝,前者靠自身的德才和努力。罗广才在诗中并未声明对后者的鄙夷或羡慕,也未对前者者表示敬佩或惋惜。联想当下,社会关系家庭背景,委实是事业发达不可多得的稀缺资源,即或平头百姓,也常拿曾经达官显贵的祖宗八代作为聊以自慰的资本。是褒是貶,相信读者个体的内心都有自己的真实判断与感受。

  区别在于,诗人罗广才对攀枝花采用了第三人称的观察、描写和理解;而对凌霄花,却采用了第一人称与其对话谈心、互动比较——渲染出淡淡的伤感,尤饱含了浓浓的慰籍。

 

2022.8.31于沽北

 

  刘万庆1954年出生,天津市北辰区作家协会原主席。作品散见于《通俗小说报》《天津文学》《湛江文学》等文学期刊,《捧角儿》《本草》连续两届获得天津市“文化杯”中篇小说一等奖,著有60万字文集《泪竹林》。

 

附录(1

 

《攀枝花》 (外一首)

 

作者:罗广才

 

  我的牢骚到这儿就打住了

  花朵硕大,是我想开的

  那么红的色值,是我想分辨的

  甚至种子和果皮分泌出白色棉絮

  随风四散的样子

  都像是和隐居在风中的亲人

  久别重逢

 

  我的幸福感到这儿又想漂泊了

  你的花期和我们的寿命

  只要不加水印,都是

  原始的,新生的

  首发的。看清眼前的火红和热烈

  就是永远的生机和磅礴。甚至

  可以对晚些时候的星光

  都可视而不见

 

20228151628于贵州六盘水

 

《凌霄花》

 

  我一眼就认出透明的

  我们。一眼就看出攀沿中的

  最终埋藏地下凝结成无机质的

  自己

 

  我也是以气生根在攀爬

  你在花的城市生根,我在树的街镇落叶

  大半生都在收集流浪的雨、远道而来的泪

  和大难不死的童年

 

  你每次的中年和我此刻的天命

  都错过了很多场雨

  雨一场也没少,径直地下,只是

  我总在室内面壁。这一坐

  只知烟火而不识人间

  而你,一直是阳光的姐妹,雨的发小

  神族的血统。被折断过那么多的

  硬枝和生枝,骨子里那薄薄的翅膀

  还在

 

20228151718于贵州六盘水

 

附录(2

 

罗广才谈诗

 

作者:罗广才

 

  (1

 

  写诗就是说话,把话说好,说得可以感天动地,也可以说得流水潺潺。但这种说不仅仅是靠文字本身,更重要的是眼睛里的发现。

 

  陈言务去是汉语新诗的一个基本功:你用的每一个词语,曾经被流传过的、被广泛引用过,基本上是不能轻易使用的,你用了,那就是平庸之作了。写诗就是寻找新词语。我们要知道,诗歌从来就不是写出来的。

 

  再严格要求一下我们自己:写不哭自己或写不兴奋自己的分行文字就不写,写了也别拿出来。

 

  我只是一个写了近40年诗的人,似乎刚刚找到了一个方向。作品发表在哪不如发表在读者的心里和记忆中。

 

  (2

 

  先不看内容,看题目,立即能联想到一些字句的所谓诗作,是作者的悲哀。就像我们小时候看国产电视剧,都爱说“看开头就知道结尾”一样,这就是艺术的悲哀!

  你要写什么????

  要写人人心中皆有,人人笔下皆无的”,

  诗写好后,看看哪一行是你独特的发现;哪一行是你的切肤之痛;哪一行是你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的语言:哪一行能让自己和读者落泪、沉思或者击案叫绝。

  如果没有,如果确实没有,如果真的没有,那么,你写它做甚???

  读者为什么捧着书读,那是在等待来接泪水的:疼痛的,喜悦的液体。

  好的诗作,早已摆在时间的汪洋上,让浪花含泪而去,让鸟和鱼大醉一场。

 

  (3

 

  网络上有些诗貌似很“唬人”,立意和视角尚可,但,常常是属于“半成品”,一堆意象罗列,就等于放了一堆零件,是让读者自行组合吗?

  我们读者读诗,不是要看你说了什么?你能比相声演员和评书艺人说得那么天花乱坠?也不是看你要表达什么?各类影视剧的表达足够立体了。更不是看你有什么思想和什么哲学,任何蹩脚思想家和哲学家都会比我们高深许多。我们读者读诗,是看你发现了什么,独特地发现了什么,而这种发现能触动读者最隐秘的记忆和最敏感的那根神经线。

  分行须慎重。想诉说写散文,会讲故事就去编小说,如果你有切肤之痛,如果你有独特地发现,如果中有利刃同时又有悲悯,那就去完成你的分行。

  这么多年,我总是和诗友们共勉:静下心来,腾空自己,多阅读经典,多写自己熟悉的,落在地面、能感动自己、亲人和朋友的作品。不要急于“分娩”,才能会更接近文本,否则我们永远会和诗歌“隔着一条古老的黄河”。

 

  (4

 

  当下的汉语新诗,别说想读出真情,看着不假就很难得。

  一首好诗,无论是从陌生的文字和语境出发,还是复杂陈述得入情入理入心,或者语言简单却浓情,都可以。如果脱离了这三点,一首诗的无效性就成立了。

  有的诗标题大,写的是小情调;有的诗话很实,意略浅;有的诗云里雾里的那就是文字游戏。读者对这样的诗往往是一笑了之。

  我们的读者像神父。

  如果你问:祈祷时能不能抽烟?读者神父一定会否定你;如果你问:抽烟的时候能不能祈祷?读者神父一定会认可。

  我们的读者是很包容的。

  我们的读者期待的是以沧桑之感、超越情怀、纯诗意向和边缘处境,有独特的视角,有神意,能够刻画出人性,体现生命的疼痛感,写出“如梦忽觉,如梦忽醒,如仆者之起,如病者之苏”的文本作品。

 

  (5

 

  诗人南鸥有一首诗名为“所有的汉字都是我的满朝文武”的句子,我深以为然,私下又给这个句子“狗尾续貂”了一下:“百官不可轻易调配”。一首诗如果看出冥思苦想写的痕迹,大半是失败之作。

  我每天都在邮箱里阅读大量的自然来搞,大部分稿件给我的感觉是:在看简单的造句,大部分语句过于随意,情绪表达凌乱,不太及物,不及情,也不及诗。 

  人贵直,诗贵曲。诗意的表达是应该通过意向来传达给读者,而不是语言本身。写诗,是寻找新词语和另外一个自己相遇的过程,而不是造句或成为一种工具。

  我经常建议诗友:作品写好之后,学会以减字、变顺序、去陈言方式删改一下。

  我提示有些写诗写得很“油”的诗友:将以前写的旧作在心里放一把火,化为灰烬;将以前所习惯的词语腾空,重新寻找属于你自己的新词语。

  诗歌,多少能让我们的尊严有个停靠之地。

  一首好诗,读者会从很短的行数和词句里读到信息量的密度、生活经验的广度、情感脉络的深度、以及想象力在天地之间是如何畅游的。

 

2022820日——828日于贵州六盘水

 

  罗广才,1969年出生,祖籍河北衡水。中国通俗文艺研究会诗歌委员会常务副主任、《天津诗人》读本编辑部总编辑。作品散见于《诗刊》《星星》《诗选刊》《大家》《作品》《草原》《诗林》《诗潮》《诗歌月刊》《绿风》《特区文学》《延河》《都市》《牡丹》《鸭绿江》《山东文学》等文学期刊和500余种选本和文摘报刊。诗歌《为父亲烧纸》《纪念》等作品广为流传,著有诗集《罗广才诗选》等多部。

 

注:本文已获作者授权发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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