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宝玉的称呼

 

作者：郭伟

 

　　贾宝玉叫什么？当然叫贾宝玉啦。不过贾宝玉只是“那个人”的姓名。他的乳名叫宝玉，号怡红公子（作诗时所启，也可以认作是笔名吧）。在《红楼梦》中，他无字、无道号、无谥号，诨名、绰号也有几个，但不雅也不便提起。单从已有的几种称呼上，基本上能准确地识别他了。

　　在家族、亲族、社会交际中，称呼贾宝玉的方法还有很多。贾祖母叫他孙子、乖乖、心肝宝贝儿、淘气包、活阎王。贾政、王夫人叫他儿子、犬子、蠢才、冤孽。薜宝钗叫他表哥、丈夫、相公、夫君、爱人、男客。元春叫他宝兄弟，王熙凤叫他堂弟。探春、迎春、惜春、贾环叫他宝哥哥。林黛玉叫他表哥。秦钟、蒋玉涵、柳湘莲称他金兰兄弟。史湘云咬着舌叫他爱哥哥——二哥哥，王道婆称他干干儿子。贾兰称他为叔叔，贾芸一度叫他父亲大人，袭人、紫娟等人叫他宝二爷。如果《红楼梦》继续写下去，还有人称他姑夫、舅父、姑爷、表爷、大老爷等。没事还找事，贾宝玉给妙玉的回贴上，又自称“槛内人”。

　　如果贾宝玉混得个一官半职，又可以称为贾员外、贾侍郎、贾司徒、贾尚书……

　　有些国人有见“红”就攀亲的恶习。哪怕转车千次，也会找出同宗、亲族、世交、友类的一些联系来，五百年前是一家嘛。随即排出辈份、互报年庚，得到至少一种称呼，哪怕是十八代侄孙也虔诚恭敬、心甘情愿──大树底下好乘凉嘛。

　　薛蟠与贾宝玉之交，加深加固了王薛联盟；秦钟、柳湘莲、蒋玉涵结交贾宝玉，与其说是友谊，不如说还是有一定的依附心理；贾芸走过贾宝玉的门子，未得利益正果，却意外收获了爱情。

　　赵太爷给阿Q一个嘴巴后，还余气未消，口溅飞沫，气势汹汹地说：“你怎么会姓赵!——你那里配姓赵!”连姓赵都不准，更莫说有人会承认与阿Q沾亲带故。

　　这是封建社会的畸形产物，大多数人习惯了以名门旺族为依托的依附式生存方式——寄生，明显缺乏现代“公民”的独立人格。

　　贾宝玉挂帅海陆空，身兼数职，负荷不轻呀。除姓名字号外，如果不知道是谁在叫，就根本不知道在叫谁，这是很有讽刺意味的。这不仅只是称呼复杂的问题，关键是称呼之后尾随着一定的“义务”和“互助关系”，甚至是牵一发而动全身的裙带关系，明显复杂化了社会关系。贾雨村不就是拿个宗侄的名贴，就傍上了贾政，并在贾政运作下，官复原职吗？

　　再说，一个人与“五户”以内的父族、母族、姑族、姨族、妻族等九族有亲缘关系，还有同事、同学、战友、串连起来可达数百上千人之多，“株连九族”问罪中甚至包括师尊或学生，每个“亲人”都有生日、结婚、满月、乔迁、升职、饯行接风等等聚会的日子，耗费钱财不说，徒费多少时间，耽误多少做事业的精力，是难以统计的，得不偿失。

　　笔者行此文，并非提倡“六亲不认，陷人不义”，也非着意触击某“家族集团”及其宗族主义观念。只以为：简化称呼也是社会改革的一个重要方面，是社会进步的一个窗口。由点及面，它可以促进人们解放思想，树立健康的独立人格和平等竞争意识。这要求我们准确把握，一方面，恰当的称呼是尊重人格，维护他人自尊心并体现自身修养的重要方法；另一方面，要不断摒除繁文褥节，跟上时代步伐。除直系亲属中晚辈称呼长辈以外，现在时兴叫“先生”“小姐”、或“姓名＋职务”、或“姓名＋职称”，如贾医生、贾厅长、贾记者等等，就比较简洁，符合时代气息，值得肯定和提倡。

　　更重要的是斩断私底下那些根根绊绊，使国家法制透明运行，使国家行政没有羁绊，没有暗箱，没有猫腻，更加阳光，使大家的工作和生活更加清廉和自由。

 

　　（原载《莳兰纠歧》一书，作者郭伟）

 

　　郭伟，四川省作协会员，中国散文学会会员。

 

注：本文已获作者授权发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