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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世间那些最美丽的遇见

人世间那些最美丽的遇见

 

陈希平(四川 理县)

 

人这一生,有恶遇也有美遇。

如今我依然保藏着那些非常美丽的遇见。

高中时,我个头矮小相貌一般,农村家庭,衣着破烂,校门口一侧有一段狭长巷路,却与我内心最歆慕,全校公认的校花全校不期而遇,以前同在一个初中校一个年级,如今也不在一个班,她是老师的女儿,美丽中还文静而内秀。我要好的几个同学中无数次念叨评判,幻想、策划,异想天开想想象她做老婆,当然都成为过眼云烟。记得我和她没有说过话,如今狭路相遇,她竟然比较很亲切地叫出我的名字,而且去掉姓氏,这就多少带有几分熟悉感,这是一个多么外美内秀的绝代佳人啊!我却惊慌失措点头而过,美女心里竟有如此和善的心态,使我终生难忘,心里充满喜爱、愉悦、敬畏与自卑。一晃四十年过去,同学会相遇时我再没有了以前的自卑感,便将曾经的仰慕和盘托出,而她竟然什么都不明白不清楚,那次聚会,她也50多岁身材稍显臃肿,但依旧慈善美丽随和。正是:曾经自卑不敢狂,错过多位好姑娘,好想重头再谈爱,可叹黄花菜已凉。其实即使回到以前也根本不可能谈成,无论从哪方面我都条件太差太悬殊,但她那时很美,现在也是。

我遇到好几个恶毒的上司,但也遇到个特别对我好的县上顶级领导,我是乡下普通教师,和他相隔无数级别,且无亲无故,素昧平生,无任何关联,族别也不同,他是有些汉族血统的藏族。打听到他下乡在镇上,我冒着极大勇气向他反映家庭困难,他居然和蔼亲和地应承下来,也才有了我后来为什么那么有勇气麻着胆子连续几年找他的原因,我找他纯粹就是公事公办,差不多有四五年时间,他最终按政策逐步地给我解决这个问题,这是我们这一生所遇到的共产党的活菩萨,尽管人们后来对他颇有微词甚至说他是贪官,我都无限敬佩热爱他,感恩他,他退休了,我们因各种原因很少去看望,之后一定弥补,我永辈子祝福他!我永远忘不了在他办公室,我夫妻诚惶诚恐陈述事实的情形,县局领导们进出对他点头哈腰尊崇备至样子,而我三四岁孩子在他旋转的座椅下钻进钻出。这个人是我们一生最无法感谢最没齿难忘的大恩人。如果我今天还对我们的国家社会这么有点正义与责任感的话,力量的源泉基本上就来自于这样的挡的干部。

在小县城,晚饭后散步是多年来的习惯,我实在太难忘曾经相遇的那双眼睛,街道上相遇后对我震撼太大,几年过去都难忘。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光直射到我的灵魂深处啊,人世间竟有那样的眼光,千山万水,天涯海角我走过,从繁华都市到幽静乡村,虽然难免走马观花,我确乎从见识过这种眼光,也就是面对面然后擦肩而过,前后十几秒时间,我瞬间被这群路人中的一位注目礼所被烧灼,被震颤,被摄取,是一种罕见的目光,这眼光就这么奇特、奇异、奇绝。当时她迎面走来,与七八人结队走过,都是50以上年龄段,大概来此旅游,所有的陌生人之间都会有眼光擦过滑过,这不奇怪,她从很远的对方走来,走近的时候就把眼光射向我,是很随意的目光,她盯向我完全不是因为我有好特殊帅气,纯粹是无意之间的浏览,但为什么是那样的特别?那是一个放射着光芒的深不可测的水晶般深邃的黑豆型的一对大眼珠,一眼未眨的全面射击到你的灵魂,我完全被这蓝宝石的眼光多沦陷,所吞没,所吸收。绝不是当下女性普遍对眼睛的加工修饰那种,她是从未经见的一个貌不惊人容貌身材一般的五十多的女人的眼波,却居然有这么独特犀利的可以燃烧并摧毁一切的目光,我见过很美的女人及很美的眼睛,但绝没有见过眼前可以左右你的灵魂的眼光。

这种目光一动不动地盯着你的时候,她又是无邪的,纯洁的,也不过是寻常的眼光,是不带任何目的企图的随意的光亮,然而,我敢说,我的确从没有见过这种眼光,它,全是直入深海的光芒,浸润着你,蒸煮着你,让你全部融化在里面。在这十几秒时间里,你可能会臣服,会收敛,会回避又不能,因为这是一对非常美丽的眼睛!

她是一个陌生人,萍水相逢都说不上,不然,我会鼓起勇气给这位相貌一般的大姐(十几年前)说:你的眼睛长得太好,可我不能有这勇气,事实上我这么一想时,大家都脱离了很远,我尚在颤栗震撼着,但我又很遗憾,万分的遗憾,我该再见识一下那双灌满灵气的眼睛,应该把它拍照下来,而事实上,我又怎么敢如此唐突冒失上前?但我的确终生之遗憾。其实我完全可以借一步拉话沟通,但事实是我们已永远的擦肩而过,茫茫人海已不可能再会面,再次相见已属不可能。

那一个寻常的老大姐为什么具有一双不寻常的眼睛?一双世间最为美丽的眼睛!我多想给她谈起我的感受,那是一双走遍天涯我都绝对认得的眼睛,因为它征服过我的灵魂,还烧灼过了的体魄。

假如人间要制造奇迹叫我们再次邂逅相遇,我一定会叫住她!

我还遇到一个真正美女的回眸,那是一个年轻就不能不多看几眼的女子,说她有沉鱼落雁闭月羞花而毫不为过,关键还是待人温柔质朴而友好,到她那里办事使人惬意。第二次相见已是她婚后,然而依然风姿绰约绰约,韵致依然,很久后我在大街上与几个人走过,我很有心意朝那方向看去,这一看恰好与她下意识的回眸相碰撞,这是在人头攒动的街头对我聚焦的一次回眸,不带任何目的的随意与无邪,是友好和善的对陌生客的回眸,这美妙圣洁的回眸使我感到特别的舒心欢畅。这种美丽的回眸上升到假如遇到有什么伤害,我会毫不犹疑去保护它,虽然,其实我们永远是陌路人。

我更想说的是我曾经一次最美丽际遇,让我终生难忘。

那是进入1994年的正月初二凌晨,成阿公路理县通化段医院门口,我排开双手揸开双脚万分焦急站在公路中央,心想不管是车辆上行或下走都必将死命挡住,让司机无论如何搭走我早已奄奄一息的病人。我那不足3岁的孩子,因病毒感染一夜抽搐不断,不论这车上到本县医院,还是下行到汶川,哪怕是拖拉机摩托都行,一整夜输液无效,病情加重,生命垂危,命悬一线,站在冬季寒风凛凛的路中,然而从天开亮口一个多小时,公路上一丝车的影子也没有,人们都在家过年,谁会在公路上无端奔跑?有班车因为过节停止,那时的车少之甚少。我们只能碰运气。

我们是初一下午从桃坪进沟的增头高山寨赶下来到区医院的,回老家过春节,没想到三十晚上孩子高烧不退,什么土办法用尽不见好转,姐姐当过赤脚医生,找来退烧针打,热帕子敷衍均不济事,到医院医生悉心照料安慰,然而,青霉素输下去不见效果,这娃儿竟然还昏厥抽搐呈癫痫状,吓得我们惊恐万状。凌晨4点时,医生看见孩子的一点大便说:这娃是病毒性痢疾,必须赶快转院,越快越好,不然有生命危险,当时我姐姐也是重感冒,医生说她也病得不轻。我属于大龄得婚,谁有什么不测我都无法承受的,所以我发疯一般站在公路上,那时,整个通化街上也见不到一个车,更没有什么出租车,我万分绝望给爱人讲,必须挡住任何的车辆才行,可公路上什么车也没有,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正月头上,有车开过的司机不搭你也正常,因为坐满的人有理由拒绝,那时的驾驶员也特别紧俏而骄傲,难有好心司机无缘无故搭你,他们大多不稀奇你那点钱,给高价也不在乎,班车司机即使有空位,他不高兴不熟识也偏不搭你,任凭你怎么求情下话。

世态苍凉,人情冷漠。然而我已别无选择,我必须站在公路中间。

在公路上我的一个多小时无疑像站了一个多世纪,我想假如车辆像离弦之箭我就必定粉身碎骨,这样的霸王车在当时少车的山区也很常见,我自己站在路中怪不得司机的,曾经读书时60多公里无钱买车票就悄悄爬木头车或拖拉机,中途被司机发现驱赶,或者到目的地就跳车,拌倒摔伤是常事,因为我们年轻。病人或将突然失去生命的恐惧天塌地陷般时刻揪紧我心,我把所有拒绝不搭的可能都想遍然后再想怎样去应对。生活中的灾殃会像多米诺角牌,断线的珠子连续而来,我站在路中不敢再想却浮想联翩,许多死亡的故事都是瞬间酿成,我想我对驾驶员师傅的哀求会不会打动于人,如果不尽快或上或下赶到县级医院治疗,我们就可能随时会发生不幸,我万分焦虑站在公路中央,等待运气。

公路空空荡荡,什么车都没有经过时,倒是集镇上鞭炮声大作,连续不断,我听得特别刺耳。大约将近距离天亮一个半小时七八分钟,一辆轿车从下边不快不慢开上来,这给了我拦车哀求的大好机会,当然如果车上人嫌麻烦加大油门呼啸而过也完全可能,然而这个车速度更慢并在我的阻挡时停了下来,我哀求申诉师傅请你们救人一命搭一截到县医院,我的病人病毒性痢疾已输液一天无效,副驾室是一个当官模样稍稍沉默,司机说都坐满了人,我说后备箱能装人就行,正月头上啥车都没有,时间就是生命,司机看着领导,那位灵动说那快点上来,我们几个人挤进去,挨后座的又腾出一个座位,车开动了,我无比焦急的心终于放松下来,平时我很晕车的,尤其是坐封闭很好的高级轿车,坐大班车拖拉机四轮反而没有事,那天在狭窄不能直腰的小空间弯曲着,却感到分外舒畅幸运,庆幸遇上这般好人,我想看清他们容颜却不能,我的心只想尽快飞向已很熟悉的本县医院。

我的孩子一路昏睡,姐夫蜷缩在更小空间吐得一塌糊涂,为不脏环境我把书包丢给他,奇怪的是孩子不再抽搐,因为车速很快颠簸厉害,当时路况也不好,而我似感觉车速还应飞起来。

这个很高档的轿车一路飞奔到了县城,大概就一个小时左右,我匆忙下车取钱,我想一百元不用再找补(当时车费到县城是10元),其实就是两三百也该给,谁料想,那领导说:哪个要你钱哟,快点去把你娃儿弄去医院,我们千恩万谢匆匆告别,我们一路飞奔医院,远看那灰黑色车向马尔康方向疾驰而去。

虽是春节期间,值班医生抓紧时间全力以赴,急亲人之所急,医生很快会诊继而对症下药,液体输下半小时后,孩子即清醒,崔医生说:你们来得及时,再迟半小时,这娃儿就没有救了,并给我们详细分析病情。那时的医院好像也没有治前过多繁琐的检查。

三十多年过去,这个好心人我一直挂念着,也记不清他们的容颜,那位善良的司机,特别是那位领导,估计都在州府工作,也不知他是科级处级还是州级的官员。我曾想,进中央电视台“等着我”大型公益寻人服务节目,等待倪萍那句“为缘寻找,为爱坚守,请开门”,我们家只望当面说声感谢,并认清一下容颜,只因故事发生在川西北,这是我们阿坝藏族羌族自治州内的事情,到万里之遥的北京求援,或太舍近求远,但我的确想找到这个好心领导,好心的司机。事情说大很大,说小或小,他们完全可以傲慢开过,因为我们相互根本不认识啊,还可以搪塞说坐不到超载呢,如今我真的更无法找到他们了。

愿这个好人一生平安!

 

2021.3.初稿

2025.4.13,定稿

 

(注:本文已获作者授权发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