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天畅短文五篇
作者:许天畅
读《卫文公不礼重耳》有感
自卫国乞来的土块,到齐侯的安乐赐福,再到浴室薄帘里颤动的人影,一位公子的苦难怕已穷尽。或许在农民随手的嘲笑里,重耳不敢料想齐姜的贤淑与美貌;或许在风掀薄帘时,他惊惧而仇怨的双眸中,未曾浮现众星拱月的朝堂;也许卫文公看到一名褴褛的流亡公子时,未曾看到一位不可一世霸主;也许曹共公在窥见一种罕物的异象时,未尝窥见晋国狱卒手里刺目的锁链。
我想,这大概就是人生。
人生似驼峰,起罢又伏,落却又升,当下不过是前事的概论,未来的起点,一切富贫荣辱皆是浮云,被微风吹散,被初阳蒸融,转眼无痕。可是命运难测,风云多易,一个赤裸裸的人虽若不系之舟,却只能任凭风浪推去吗?我阖上书,凝神思索。不是呵,重耳的几落几起,再到晋国之君,何尝没有他自身?正如宁庄子之言:“武族唯晋实昌,晋胤公子实德。晋仍无道,天祚有德,晋之守祀,必公子也。”重耳之位自有天命,这不必说。然而武族之中,晋若没有续国,哪里有霸主的根脉?晋更有众多公子,重耳若不是贤人,若没有贤才辅之。哪里轮得上他?若是重耳没有抓住晋国权力的真空期,君位如何易得?是呵,人生易变之中,自有事物可恒。那是自身的修养,自身的德行,是人不变屏障。“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可是不“谋”,哪里会“成”?
《大地山河》里,水浅季节,黄河不过是几股涓涓细流,然而它自有奔若银河直下之时,因为它终是黄河,一处水洼难道会有如此之时?刘郎若无英雄之概,纵使门前树如车盖,亦是徒然。一切偶然,皆有必然,当下不是评判的标准,一切更在于人。
这让我想起方入小学之时,已有不少同学能识字作文,对于那时一无所知的我,这该是多么令人羡慕的对象呵!可是,倏忽几个春秋,那些曾威振班级的同学,早已有颓唐止步的人。或许是受到了他们的刺激,我从识字到读书至写作,更不敢松懈,反至分手之时,回看是非成败,确如风水轮转了一般。然而,这又是起点,身后还有无限山河。士人想到这里,如何不勉之。
变幻之中,自有恒物,天中亦有人。落魄时,不颓唐;得意时,而图远,这是重耳对后人最大的劝勉。
孝论
晋太子申生之谓孝者,守情说父也。骊姬堂皇而谮之,无罪而自罪,知父之过而顺之,以说其父,不逃死,不释罪,恐“章父之恶,取笑诸侯”也。
余不以其为善也。夫孝,非顺也,孝者,爱父母而以礼事亲也。“君子之爱人也以德,小人之爱人也以姑息”,骊姬相谮,父信谗,国之患也。然申生为说父,而顺其过,宁屈枉,而不肯释。此爱父邪?非也,是欺父君也。子曰:“爱之,能勿劳乎?忠焉,能勿诲乎?”为臣子,见君父之过,而不谏,使父不知亦不改过,始为臣子之大罪也,无罪而自罪,始为罪也。夫子曰:“事父母几谏。”孝从礼也,迎父之过,慎而无礼,乃葸也。
申生恐逃而章父之罪,遂自缢,亦非善其父也。太子,国之本也。威若七星,武摄诸国,文行仁义,广得民心,今因父信谗而缢,民失其主,怨必加于君,民怨如沸,愈陷父于不义也。夫子谓曾子不可无罪而受父之责,是反陷父于不义,岂孝是邪?
申生既为太子,任重而道远,岂可轻舍其社稷邪?余闻大丈夫当能屈能伸,以待天时,仁以为己任,忍辱负重,重死持义而不桡,方为士君子之勇也。申生轻舍其命,死而无益于国,反使父见笑于诸侯,岂为孝乎?
当申生之身,当几谏于父,明己之清,以为君臣、父子之义。入,则国之福也。不入,当据曲沃之地,广抚民心,保身之余,再图奔齐,以蓄力再起。不抗于君父而全其性命,暂惶惶以谋远虑。《易·丰》有云:“日中则昃,月盈则食;天地盈虚,与时消息。而况于人乎?”君子若蛟龙,穷则匿而藏形,为图远虑而报国也,小人穷则斯滥,不可久耳。申生自有太子之名,上合天意,下顺民心,察时以继正位,安抚社稷,此天与民之愿也。为君父、社稷而忍辱屈身,此真孝也。
图书馆里的冒险
正是初晴的午后,朝雨未晞,清丽的日光透过图书馆的窗子,铺洒在手中的《左传》上。我缓缓地轻诵着一页的开篇:“鱄设诸刺吴王僚。”倏然间,天地无光,头晕目眩……
恍惚间,我睁开眼,却是殿宇恢宏,图书馆早已不知所踪。环顾良久,我才惊觉——自己竟闯入了《左传》,成了吴公子光的侍卫。
长庚现于西方,我窥着堂上,一名九尺大汉正立于堂中,正是鱄设诸。只见公子光紧紧攥着他的手,微微颤抖着:“我本先君嫡子,今吴王遣无义之师伐楚,民怨沸腾。今夜,荧惑侵女宿,我正应刺杀昏君,替天行道。”鱄设诸慨然再拜:“小人奉社稷之任,承知遇之恩,虽死不恨!”斯时,公子光竟唤过我来:“你如此这般行事……”我心头一振,紧咬住泛白的唇边,热流在胸前腾起,我意识到这将是一场非凡的冒险。
已入人定之时,夜色茫茫,星光浮荡,依稀透进一片煞白的雪色。水晶帘动,暗风乍起,萧萧杀气撕碎了整夜的静谧。我正混在吴王的亲兵最前面,预备着鱄设诸的到来。只见吴王高坐于筵席之上,钟鼓齐鸣,觥筹交错,却盖不住吴王防刺的亲兵的杀气,门、阶、户、席,皆是寒光映照,耀目惊心,更有献食之人献体改服,牛马般跪行而入。看着这与史书无异之景,我心中更添惊惧,阴气在浮光下涌动。
我侍立于阶前,心紧缩着,手中的剑锋与对面的甲士相合,双臂瑟瑟,摩擦之声撕着我的心肺。忽然,一股香气袭来,正是鱄设诸!他手捧烤鱼,跪行至桌边,双瞳黑白分明,透出一股决然。我的眉间抖动着,热辣辣的火焰燃烧着胸口,剑抵在他身上,我仿佛感受到壮士蓬勃的心跳。猛然间,壮士端鱼的手从鱼腹中抽出短剑,寒光闪过,剑剑相交,血光映天,血溅在我的身上,黏稠而沉重,四寂无声。我的心碎裂着,忽而,天旋地转……
再睁开眼,自己仍坐在图书馆的窗下。已是黄昏。我回顾着这一番冒险,几分激昂,几分痛楚。这书中的冒险,这古今的冒险,它那大义所至久久回荡。
夕阳喷涌,我望着望着,炽热的雨融入如血的残阳。
读《二桃杀三士》有感
《梁父吟》云:“力能排南山,文能绝地纪。”每诵其文,常叹于三士之壮,便为晏婴加以险恶、妒贤之名。然而亦不免自疑,三朝贤臣真的会为了政治斗争,而破害忠良吗?或许我们并未理解晏子为国的卓识。
晏子杀三士基本上完全出于对国家考虑。他可以因为三士的才能 “过而趋”,他身居高位但并不妒忌贤士,只要是良士忠臣,便不顾己利以尊重。然而当三人不断嚣张,居功自傲,他也为国之利而铲除祸根。正谓“事君不已私”。
然而将如此之士一刀除去,这是人才上的损失。可这样考虑,适于军事衰弱或长期争战,而此时晏子的选择恰恰明智于适时。齐景公统治的齐国刚刚从乱而治,辅助平乱的田氏却日益强势,成为齐国隐患,尤其田氏为百姓贷大斗而收小斗,使民心归附,逐步与王权抗衡。恰好三士中田开疆正是田氏族人;公孙接也很有势力;古治子虽然没有背景,但作为军功阶层,也支持田氏。如果将来贵族有了反叛的举措,那么三士必将是最先威胁王权的。何况三士见晏子而“不起”,“上无君臣之义”正是”威国之器”,晏子选择三士对贵族进行警示,为国家未雨绸缪,不仅秉持大义,更是见微知著,深有远见的。
而晏子达到此策略的手段更加精妙。他恰恰利用三士作为“威国之器”的“上无君臣之义,下无长辈之伦”此弱点,以毒攻毒,不动声色地除掉三士。他并没有直接用刑或赐死。正是考虑到他们会当场反目,难以抵挡,而也没有用阴谋诱骗,则是为了表面不激怒田氏,不让田氏找到叛逆的借口,以阳谋为策略是极为周密的。正是晏子的智谋所在。
故而,不论是晏子的动机,还是动向,以及行动手段,都是极应肯定的,作为齐国的几朝国相,晏子的忠、识、智完全可以与管仲“功书并作”。
读《伤仲永》有感
从一个世代农民之子,到五岁作诗的神童,再到泯然于众人,短短十五年,铸就方仲永这一传奇人物。为何天之骄子会沦为一介庸夫呢?
在一个世世代代的农民之家,无人识字,更不用说读书作诗。然而一个不识书具的五岁孩童却提笔作诗,文采斐然而立意深远,似乎素绢之上将炸开一片绚彩的烟霞。但他未被送入学堂,将来治平于庙堂,而是用才华换取利益,辗转于纷扰的俗尘。天才得不到学习,就像油灯只在燃烧,而不添油。终会枯竭,为了眼下一点钱财,硬生生地将历史文坛之上的一颗明星消耗殆尽。
表面上仲永的没落仅因为没有学习相辅,但更重要的是他并没有一个长远的志向,从小在父亲的趋导下他的目光仅限于眼下的温饱与名利。“人罹患无志,有志无有不成者。”在仲永灵光忽见时,他的才华已经如初升之阳,如果没有学习使其精进,是难以持久的,将沉于广海,没有志向自然会限于现状,不去学习。
我不禁想到苏轼,他儿时虽然也腹有诗书,文章有前途,但与方仲永之才差之千里。然而,一个成为千古文豪,一个却泯然于众人。苏轼从小在母亲程氏的教导下,通读古书,立下要像范滂一样舍生取义的志向,在父亲的身教之下不断追求至学,弱冠之年便踏入仕途。仅就才华而言,苏轼的起点远低于方仲永,可是志向的长短使他们分出高下。
只有不断学习,树立志向,才能有所成就。我练书法时,亦是如此。儿时,仰望着爷爷写书法,心湖常泛起涟漪,盼望着会写,然而,真正练起一笔一画,我才感悟书法的高妙,打破“会写”这个短浅的目标,我追求能够如碑帖上的名家一般笔落云烟,尽管这也许不可能实现,但“虽不能至,心向往之”,遥远的志向更促使我亦步亦趋地前进。书法专业考试上,我考上七级,在欣喜之余,我却仍然记得内心的志向,使我没有迷失于短暂的成功。
自古最看重胸中是否有大志,以此初步定论英雄。哪一代贤才不是以圣人的标准来要求自己,哪一朝明君不是以尧舜作为目标?唯有志向,可以促使人们不断寻求更高的境界。由此想想仲永,真不知是该叹还是该笑了。
作者简介:许天畅,女,2013年6月生,祖籍河北省唐山市玉田县刘家胡同,现为石家庄西苑小学六年级学生。酷爱读书,尤其热爱古诗文和历史,喜欢游览河山和古迹,闲暇时间喜欢书法和打羽毛球。上学后,先后在各地杂志发表文章6篇,其中在《快乐作文》发表《我不再迟到》《家乡的春天真美》;在《河北青年报》发表《我爱我的校园》;在《河北广电报作文专刊》发表《一次失望的经历》;在《学习强国》石家庄平台发表《难忘的西柏坡红色之旅》;在《散文百家》发表《苍岩山记》(外二则)。2024年,作品《窗台的春天》在第十九届青少年冰心文学小作家河北省会员作品展示中荣获小学组一等佳作;《心中的彩虹》在第十九届青少年冰心文学小作家全国会员作品展示中荣获小学组金牌作品;在2024-2025中国诗词大会海选·书香家庭杯赛全国总决赛获得一等奖。
(注:本文已获作者授权发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