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爱无声

 

蒙泽敏

 

每天晚上给孩子打个电话，是我自皓儿刚蹒跚学步就到麻尾工业区工作的一件重要事情。听着自电话那头传来孩子“咯咯”的笑声和他一个“爸爸”接一个“爸爸”稚嫩的叫声，无论那天心绪如何，我马上豁然开朗，觉得此时是最幸福和最快乐的。

两年多来，我最放心不下年幼的孩子。实话说，未来管委会上班前，皓儿的生活起居还是很有规律的。大概是父母呵护有加吧，皓儿一岁半前长得肥嘟嘟的，是个人见人爱非常健康的胖小子。孩子母亲是民中一位英语老师，又是民族班的班主任，工作很繁忙。尽管如此，她仍非常重视儿子的语言教育，皓儿呀呀学语的时候，托人自北京买了几套婴幼儿版的洪恩英语碟片，每天按时给儿子播放。皓儿对洪恩英语动画碟片很感兴趣，接受能力也很让我惊讶，2003年9月他周岁生日那天晚上，皓儿从沙发上爬下来，跌跌撞撞地走到电视机前， “爸爸，Snake(蛇)、Dog（狗）、Alligator（鳄鱼）、Cat（猫）。”皓儿指着屏幕上的画面，居然一口气用英语喊出了好几个动物名称。为验证孩子读音是否正确，我叫来正在备课的妻子，将碟片回放到刚过去几个镜头出现的动物，妻子指着画面的动物哄孩子再念一遍，皓儿乖乖地读了，居然一个都没念错。

皓儿稍长，妻子常带他去书店逛。在书店，他相继挑选了自己喜爱的儿童版《三字经》、《唐诗三百首》、《百家姓》及大量的奥特曼系列图画丛书。2004年7月下旬一天，我正跟张县长、何工在衡阳三环集团总部洽谈该集团到麻尾工业区作项目投资事宜，腰间手机突然振动了。我一看是家里电话，走出会议室，刚按通接听键，儿子在那边便一个劲地叫“爸爸”，我听见妻子在旁边说：“皓哥乖，快念三字经给爸爸听。”儿子嫩嫩的童音便如蜜一样传进我耳里 “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念着念着，他便把后面几句忘了，妈妈在旁边提醒了一下，然后他极认真地又从头念道“人之初，性本善。……”一口气背至他母亲教到的“窦燕山，有义方。教五子，名俱扬”为止。皓儿是拴着我与家庭这根线的那一头，让我思念无尽。

只要上课，妻子天天有早读。我们家距离她所在单位近一公里，每天她必须六点半起床，草草洗漱，便匆匆步行赶往学校。我常年在外，只有难得的周末才能回家短暂团聚。家里的特殊现实可苦了孩子，每天早上六点半至八点，大人缺位的这个真空时段，晴暖天气季节，皓儿还能自个儿在家里玩耍，直到他三姨、外婆或舅舅谁有空，谁就来送他去幼儿园；七点多钟天气才转明的寒冬，可怜的儿子只好跟他母亲一道六点半就起床，到外婆家炉子边取暖，由外婆或其他暂时有空闲的舅舅、舅妈帮带着。因为寒冷和不会自我保护，儿子的双手、双耳和双脚冬春季节就害冻疱，疼得他常常在睡梦中哭醒过来。

皓儿似乎已习惯和留恋每周一上午八时作为父亲的我的狠心离去。钻在暖和的被窝里头，皓儿紧紧地贴住我：“爸爸，皓哥冷，再陪皓哥睡睡嘛！”我于是怜爱地搂住他：“皓哥，起床啦，起晚了，爸爸上班迟到，那不行呀！”皓儿这时就像决定一件大事似的一咕噜钻出被窝，伸出双手，很天真地说：“爸爸给皓哥穿衣服！”我一边给他穿衣，一边打趣站在床上几乎与坐在床沿的我一般高的孩子：“你都有爸爸高了，是个男子汉了，什么时候才会自己穿衣服啊！”儿子马上接口道：“五岁！”没有人跟他说过要五岁就必须自己学会穿衣，他每次回答我这个提问时都这样说。为了锻炼自食其力的本领，当周末父母在家时，皓儿拿起衣服，总爱自己搬弄，大人过来帮忙，他一一推住：“皓哥长大了，皓哥会自己穿衣穿鞋了。”看着孩子忙碌的样子，我们都高兴地笑了。每每周一清早起床，孩子很听话地让我迅速为他穿起衣服，然后很撒娇地要爸爸抱下楼，他知道爸爸这一抱要到下个礼拜才能享受了。如无特殊情况，那天上午八点十分，我准时出门。这时，皓儿便泪眼婆娑地倚在大门前，一手扶着门框，一手牵我衣襟，显得很无助地说：“爸爸不走，爸爸再陪皓哥玩一下嘛！”看着他三姨或大姨抱着一边挣扎一边大哭的儿子远去，我便转身狠心关上门，很牵挂地赶往麻尾去。

作为父亲，当初我有个心愿，在皓儿一岁半稍懂事后，便认真填写儿子成长日记，记录他一路走来的点点滴滴。但这一工程仅实施不到半月便因工作岗位的改变而成空。尤其令我最为愧疚的是皓儿原本健壮的身体因为得不到良好的呵护而急剧下降，抵抗力特差。三岁前，我怜爱的皓儿只要偶遇伤风感冒的小病便迅速蔓延成高烧、肺炎等什么的，打针吃药竟成了孩子家常便饭。好几次周末，三更半夜孩子突然发烧，我们夫妻俩便急急地送往医院。我离家的日子，孩子半夜急病的事经常发生，好在这几年社会治安相对稳定，真庆幸半夜背着幼儿独自赶往医院的妻子没有遇上让我非常担心的坏人。孤苦无助的妻子往往刚把正在病房输液的皓儿哄睡，电话请来她大姐或三姐过来帮助照看，便在晨曦中满身疲惫地自医院赶去学校上她每日雷打不动的早读课。这些年，因为工作和家庭的双重压力，原本矫健的妻子日显憔悴。每天中午回到清冷的家，匆匆忙忙给贪玩的儿子浣洗昨日清晨刚换上下午便已脏兮兮的衣服，胡乱弄点东西填填肚子，又立马赶往学生身边，继续她的教学工作。为了这个家，妻子付出太多太多，仅仅百里之外的我却一直显得是那样的无能为力！

去年国庆，皓儿刚自医院出院，一路由他妈妈抱着逛街爽爽精神。对什么东西都有极大好奇心的皓儿在恩源超市楼下的水族馆久久不肯出来，他已被那些五彩缤纷上下游弋的金鱼迷住了，他苦苦哀求妈妈给他买几条回去喂养。为让皓儿高兴，使他孱弱的身体尽快康复，妻子和我当即给皓儿买下了他选中的价格不菲的那个鱼缸及缸里的金鱼。现在，每到晚上八时，皓儿自己来到客厅，爬上安放在鱼缸旁边的沙发，小心地用力掀起折叠式的鱼缸盖，很投入地给那些被日光灯照耀着无忧无虑漫游的鱼儿喂食。看着那些可爱的金鱼浮上水面调皮地争抢食物，皓儿笑得很是开心。

今晚的月亮格外明朗。有月亮的夜晚最是想家的时候，我情不自禁地拨通妻子的电话，电话那头就传来皓儿一个“爸爸”接一个“爸爸”的叫声，我象喝着多年的陈窖一样，陶陶然马上就醉了。

 

2004年10月16日于贵州麻尾工业区管委会

 

作者简介：蒙泽敏，中国作协会员，国内知名实力作家，现任黔南州文联主席。

 

（注：本文已获作者授权发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