幺妹的灯绳

 

作者：郭松

 

灯绳，早年电灯开关的拉线，开关灯时“咔哒”一声，成为一代人的记忆。

有电灯就有灯绳，把灯绳安在屋头墙上是统一的唯一的做法。一进屋一伸手摸到灯绳，一拉电灯便照亮屋。

灯绳，方便夜里谁起夜时拉灯绳，然后再拉一下关掉。一根简单普通的灯绳需温柔以待。如果哪天不小心给拉断了，就得费劲去接去安。再小心也会断，绳子毕竟是绳子。

得接受它的不经用，也得原谅自己的不小心。灯绳断也许是在提醒：做事不可莽撞，不可急于求成，凡事得慢慢来。大人正在院子摆龙门阵，八九岁的幺妹从家里跑来，像是发生了什么大事，“妈，妈，灯绳断了”。幺妹她妈问谁拉断的，幺妹说是自己。幺妹她妈说：“不怕，一会儿回家接上。”

按说这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甚至提都不用提，但幺妹觉得自己像是犯了大错，紧张，慌忙，她很想让她妈现在就回家接好，她妈并没有把这当回事，灯绳又不是没断过。过了好长时间，大人起身准备回家，幺妹拉着她妈胳膊又说灯绳，她妈才想起来灯绳这事，又重复了一遍没事没事，幺妹这才把心放下。

这是幺妹第一次拉断灯绳，对一个小孩来说这就叫经历，在她妈和别人眼里这是芝麻大的事，在幺妹眼里就成了大事。幺妹看着她妈把灯绳接好，自己松了一口气。幺妹她妈看透了幺妹的心思，知道幺妹一晚上都在惦记灯绳，毕竟还小啊，还没接触社会，没见过世面，没更多的经历，才会害怕，那一晚她给幺妹说了好多话，主要是安慰和壮胆。

幺妹虽然没有挨训，没有做错什么，但她再拉灯绳时没了之前的放得开，而是轻轻拿着绳，想拉又不敢，不拉又得拉，在拉与不拉中，她选择了没拉。这只能说明一点，这是幺妹的性格使然，这与挨训和不挨训无关。有的小孩被父母从小打到大，依旧开朗豁达，什么事都没有。幺妹她妈苦口婆心说了一夜对幺妹好的话，并没有让幺妹放下心来，还是害怕再次拉断灯绳。

幺妹她妈担心幺妹以后可咋办，万一遇点啥事自己都不能释然，自己不会解劝自己，一声叹息。幺妹问她妈为啥叹气，她妈说还不是因为你，胆小怕事，一个灯绳就把你吓成这样，怎么行？幺妹说害怕断了，还得妈站梯子上去接，上次差点从梯子上摔下来。幺妹她妈听罢，原来是这样啊，心疼妈是吧，幺妹点了点头。

幺妹她爸长期在外做活路，隔三差五回来看看，灯绳拉断时她爸没在家，平时也不怎么在家，这生活就交给了么妹她妈。她妈再次解劝幺妹，妈是大人，接个灯绳怎么了，谁家灯绳不断？谁家不是大人做这些事，哪有小孩做这些，这才让幺妹转过弯来，点了点头。

说来也怪，从那以后幺妹开关灯，灯绳再没垃断过，是找到了好方法，还是灯绳看在幺妹的面子上不想让她再次自责。反正，总之，总之，反正，灯绳很乖，很听话，幺妹很乖，很听话。幺妹她妈有一次进屋摸灯绳，一拉断了，幺妹以笑来化解尴尬，其实一点都不尴尬，这有什么尴尬的，幺妹用手电筒照着，她妈站梯上准备接灯绳，这时幺妹她爸回来了，她爸以为她俩在家不舍得开灯，原来是灯绳断了，她爸让妈娘下来，自己站梯子上把灯绳接好了。第二天幺妹她爸去买了大灯泡，买了手电筒里的电池，万一哪天再断，至少还有手电筒。电灯泡和灯绳陪伴了好些年，在开开关关中，在断断接接中，日子一天天走过，一天天好转。

幺妹长大了，随着年龄的增长，她不再像小时候那样小心翼翼，胆胆怯怯，而是敢说敢做，敢说敢当，有责任心，有责任感。灯绳已经成了过去时，那是幺妹的陪伴，幺妹见证了灯绳的付出，灯绳见证了幺妹的成长。幺妹她妈看着幺妹如此大的变化，很是欣慰，这是她做梦都没想到的。

开关有传统的，常规的，现代的，开关种类多，灯也有好多种，有暖白光，冷白光，中性光。靠摁墙上开关换喜欢和接受的那束光。有些东西一去不复返，比如童年，青春。说不定某个偏远山村还在用灯绳控制电灯，说不定那里也有像幺妹小时候那样不小心拉断灯绳而自责。别怕，那是灯绳在考验耐心和耐性，那是成长路上遇到的小坎，这坎在别人和大人眼里不值一提，但在幼小的心里却成了很大很大的事。

 

作者简介：郭松，四川古蔺人，川大本科生，贵大研究生，从军23年，从检16年，《散文选刊》签约作家，在《散文选刊》《散文百家》《边疆文学》《检察日报》《云南日报》《春城晚报》等发文120余篇，获中国散文年会“十佳散文奖”，4篇散文被选为初高中语文试题。

 

（注：本文已获作者授权发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