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说兵味儿
郭松
当兵时间久了,身上会有一种兵味儿。这种兵味儿,不仅是训练场上的尘土味儿,也不仅是军装上的汗渍味儿,而且是一种融入血液、刻进骨子的味儿。
我在部队工作了23年,从弱冠之年到天命之年,最好的年华都留在了部队。脱下军装已二十载,却发现有些东西早已长在身上,改不掉、抹不去,成了别人一眼就能认出的兵味儿。
这种兵味儿,有时惹人喜欢,有时不招人待见。有人常笑我:“你都转业这么多年了,怎么还像个当兵的?”我会回一句:“像个当兵的不好吗?这辈子就这样了。”
原以为转业到地方会很快适应、融入新的环境,哪知道,不管怎样,这种无法褪去的兵味儿日久弥坚,有如陈年的酒,越放越醇香。
兵味儿到底是什么味儿?为什么这种味儿会沉淀很久依然醇香?想了想,兵味儿其实是有精神、有血性、有品质,经得起时间和空间的检验,走到哪里都有人说,这是个当兵的,有个兵样。
兵味儿,有人认为是傻味儿,憨厚、耿直、担当、勇气、毅力,这是当兵的最直接的体现,不善于弄虚作假,不喜欢做作,敢说敢做敢当,有时还会不顾一切,很多聪明人不见得有这股傻劲儿。
兵味儿,不仅是称呼上的味儿,还有内容上的味儿。这种味儿,要当过兵,经过一定的磨炼,才能练出这种味儿来。刚当兵的时候,被一个难听的称呼困惑,新兵蛋子。特别难听,也特别讨厌听,但又无可奈何的听着。后来才明白,为什么会被叫作蛋子,那是虽然穿着军装,但一点兵味儿都没有。
蛋子久了,也就慢慢的成长起来,变成新兵眼里的老兵。老兵久了,有人称作老兵油子,这说明已经像兵的样子,而且兵味十足。什么时候会有兵味儿?依我看,得有三年左右,走路、做事、说话才会有兵的样子。第一年刚学走路,学做事,学许多基础的东西,难免这也不像,那也不像。第二年有了些基础,能迈出步子,做事也有些条理,懂得了必懂的规矩。第三年就明显不一样,礼节礼貌,待人接物,站有站样,坐有坐样。不管正面还是背面,远远看就有点形了。
学会了该如何走,该如何规范,懂得了应懂得的规矩,听话、守规、执行、严格、禁止,分得清楚,做得到位。兵味儿是任何时候,任何情况下,只要一声令下,都会全力以赴,从不畏惧,从不退缩。
对于当兵的来说,“酸”倒不是一种常见的味儿。化学上说那是一种“有机物腐败后产生的一种具有尖锐感的味觉”,这种味儿刺激味蕾,会伴随口水的分泌。当兵的哪来那么多酸不拉唧的事情,可是当兵人的眼睛会酸,心里也会酸,告别父母的时候眼睛会酸,告别战友的时候眼睛会酸,正因为如此,每次都让人难忘。
“甜”是一种幸福的味儿,可甜不是一种可持续的味儿,正如人生不如意十有八九,幸福的只是瞬间。当兵的是甜的,这种甜比普通人更甜,当兵的甜是苦尽甘来的甜,当兵的甜是日复一日等待的甜,比如终于等到跟爸妈通个电话,比如爱人千里迢迢来部队看望。这些甜都是短暂的,却是回味无穷的。
“苦”是“古”在“艹”下,意思是说古人尝草的味道,词典上说那是“一种让人难受的味觉”。苦味儿是可以持续的,苦味儿入了口一时半会儿化解不了。我说当兵的是苦的,恐怕没有人反对,苦一直都是当兵的一个符号。当兵的大都是苦的,吃过同龄人不曾吃过的苦。
“辣”是一种带劲的味儿,是痛觉和热觉的混合。如果硬要给当兵的一种味儿,那我觉得辣是很合适的。因为青春,而满腔热血;因为无畏,而背负疼痛。在疼痛中激荡热血,在热血中忘记疼痛。当兵的本就有一种辣味儿,作风泼辣,做事雷厉风行,为人质朴热情。
“咸”是一种独特的味觉体验,不像甜那般直白地取悦味蕾,而是带着一种深沉与内敛,悄然触动心底的弦。泪水是咸的,汗水是咸的,尝到的都是身体里的盐,从化学上说,这些盐生成身体的能量。当兵的每天都大量消耗和补给,每天身体都是咸的,这种反反复复的咸,使身体更有力量。
当兵当不出兵味儿是遗憾的,兵味儿不是装出来的,也不是吹出来的,在当兵的眉宇之间,在当兵的滴下的汗水里,在当兵的流淌的血液里。兵味儿是当兵的精气神。在训练场上,在哨位上,在山岭上,在前线……寻找兵味儿,摸爬滚打后,慢慢地发现,归根到底兵味儿是人味儿,顽强、悲悯中有人味儿。
转业到地方后,本以为会淡了兵味儿,谁知道,那日积月累的沉淀,真的已经融进了骨子里,想改都改不了。说一不二,说做就做;不讲条件,说了就做,做就做好;遇事不退缩,总是冲在前;吃亏从来不计较,还乐于在吃亏中成事;从不睡懒觉,坚持锻炼成习惯;保持健康的身体,保持乐观的心态。
兵味儿还是那种不怕困难、勇于向前的劲儿。兵味儿让人的每步更加坚实有力,让更多的人闻着这种味儿精神倍增。有时想想,要是没有这身兵味儿,指不定自己还是什么味儿。闻遍世间许多味儿,还就好这种兵味儿。

作者简介:郭松,四川古蔺人,川大本科生,贵大研究生,从军23年,从检16年,《散文选刊》签约作家,在《散文选刊》《散文百家》《边疆文学》《检察日报》《云南日报》《春城晚报》等发文120余篇,获中国散文年会“十佳散文奖”,4篇散文被选为初高中语文试题。
(注:本文已获作者授权发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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