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傲霜：旧时光，有橘色温柔（组诗）

 

作者：韩傲霜

 

遗失

 

从西部出发

到最东边时，夏天就把春漫了过去

 

中午的梦里

老师和我都弄丢了代步工具

老师丢了辆电瓶车

我丢的是辆自行车

它已经破旧不堪

有时候我会忘记它的存在

沉默，权当默契的表现

或许并没有遗失

我只是不记得上一次

骑行轨迹停在哪里

 

锈了，旧了

零件残缺，尖铁片磨破裤子

早就不能骑了。我又再一次想找到它

旧时光，有橘色温柔

怎么让人舍得下

 

午夜之前，混迹在无人区

 

窗玻璃上照出两张面孔，交错，但不重叠

跟女孩过分大又不贴合的鬼脸贴无关

狂舞，趁着白昼降临之前

我们互相糅合，又互相分离

我说的是酒吧街，不喝酒的人被禁止在那边游荡，也许有罢

来客的事，过客还是缄默的好

别提城东的高中，我们互不认识

手里的单反也拍不出一张清晰照片

裸睡在地面之上，没有星光摇晃

急驰而过的车子没能卷起一粒尘土

快速骑行，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你也可以说我在

低速飞行

 

一把伞的筋骨

 

柽柳泌出一把盐

黑雨，老翁头戴斗笠

绵羊面前翻身跃下城池

一声呼唤。绵羊长出犄角

羽化为麋鹿，山林里的白桦木屋

木屋是伞的筋骨

 

落枕的疼痛

如高速路上弯折的一角

手掌渗出盐，再次闭上眼睛

鹿群淌过细河向我奔来

张开双手，盐巴被梦淋湿

燎起了一个火泡。疼得厉害

白色的是雾黑色的是雨

我撑起还剩骨架的旧伞

一步一步走回旧时光

 

给大地刮痧

 

这几天我在给大地刮痧

他要求我必须治好他的隐疾

否则惩罚严厉。我被击倒

以九齿钉耙，灰扑扑的味道

帽檐压低再压低

白色软体虫，对抗

缺乏的不仅仅是

胆量

在漫天的黄色里逃窜

作为机器，我不够遵守规则

 

回收旧时光的老人

砖石上席地睡去

我在旁边躺倒，未经允许

他帮我盖上厚厚的纸壳

花被子香甜。他不情愿遮住我的脸

我曾见过的，有关童年最后的场景

 

熟睡吧

冰镇西瓜和我

将被抬到台子上展览

不必有所谈论，说出来的话都浅薄

语言无法困住我们

此刻允许不体面

此刻允许我灰突突

躬身缓移

给大地刮痧

 

叫作阳光男孩的榆树

 

身体被打进去一些气

我曾见过输液管中空气被分段截流

只一点点，足够

膨胀成河豚

承受不住背包的重量

只有书会有的重量

海底暗流汹涌。抛开罢

早已失去了选择机会

链条崩开，圆月挣脱背包爬出海面

针孔从皮肤穿入穿出，我没动

液体渗出，不止红色。以不规则图案

 

梦魇也温柔，有块榆木脑袋

谁给它起名叫阳光男孩

睡前的歌，双耳道声轨交替

一只挂在耳上，静静唱。如内向的幼犬

另一只，不知何时压在了身下

硌得慌

惊梦

 

马戏团里的虎啸

 

马戏团

老虎先算出3+2=5

我也算出来了

我们同样智慧

又从26个字母中拼出

Tiger

 

一双从潭底捞出来的眸子

盯着我

我看见自己

我盯着我自己

 

我钻进笼子

甘愿做另一只

困兽

完成一次献祭

追随的不是把tiger拼出来的老虎

不是傻帽驯兽师

我站在旋转的笼中

摩托车不断飞驰而过，耳鸣

从未停止

 

我一遍遍算出3+2拼出tiger

可我只会这些

铁笼没有困住我

没有一辆摩托车说要带我走

它们都有驾驶员

 

我记不起来那本书的名字

也是在马戏团

一头大象，夜晚的混乱演出

驮起小男孩逃离

那男孩

笑声清脆

 

想不起书名让我懊恼

心痒难耐

唯一的解决方法是

在胸口隐藏一声虎啸

 

不必追逐

 

赤条条铺在枯叶上的

那是密林里

光点在洒落

穿透了红苹果

 

别去点燃那块烟饼

别去拙劣地仿造氤氲的山雾

丢掉它，随便什么地方

你明白的

林子再不会澄明如初

 

木制鸟窝里没有鸟儿愿意栖身

这亦不是我的归宿

别去想谁杀死了秋天

也不必再追逐草木的凋亡

不必跌入一个又一个黑色的旋涡

从此只管

自由生长，放肆凋零

 

——刊于《草原》2021年第10期

 

作者简介：

韩傲霜 , 汉族，2000年出生于黑龙江省哈尔滨市，现就读于内蒙古农业大学。

 

来源：草原文学月刊

作者：韩傲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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