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大街上遇到多年不见的女同学,两人相谈甚欢。临分别时,女同学对他说:我家就住在附近,上我家坐坐好不?这本来是一句客套话,但他当了真,认为既然是多年不见的同学,上去坐坐又何妨呢?就点了点头。
她家住在附近小区十二楼,前面巷口转个弯就到了。她在前面走,他在后边跟着。这么多年没见了,不知道她现在的生活状况怎样?他跟着她上电梯。到家了,她开门,他安静地站在她后面。看着她的背影,还是显得那么年轻,岁月并没有在这个女人身上留下明显的痕迹。想当初,他是班上的劳动委员,她是班上的卫生委员,两个人经常在一起争论哪些班级事务归劳动委员管,哪些归卫生委员管;后来他和她同时考取了省外的两所大学,以后就再也没有联系了。想不到今天自己在大街上闲荡,无意间竟然遇到了她。
试了几把钥匙,门终于打开了。也真怪,平时开门她很利索,今天不知咋了,开了几次,老是钥匙对不上孔。推开门,丈夫正斜躺在沙发上看电视,电视里正在播放着西游记:女妖怪用白嫩的手在唐僧的脸上蹭来蹭去,唐僧闭着双眼,正在专心致志地念经。
看见妻子回来,丈夫转过头,调低了音量。
“怎么?你今天没去上班啊?”她感到有点意外。
“嗯嗯,我感冒了,头有点痛,向老板请了假。”丈夫瓮声瓮气地说。忽然看见门边还站着一个男人,“这是我多年不见的老同学。”她赶紧把他介绍给丈夫。
丈夫先是一愣,接着神态立即恢复了正常,忙从沙发上起身,在案几上到处找烟。他只好硬着头皮进屋,脱鞋,换鞋,此时女妖怪正吩咐小的们将不听话的唐僧绑了,而她丈夫的一支烟已经稳稳地递了过来:“哦,原来是佳慧的同学,真是幸会,幸会。”
不知咋的,他感到很紧张,内心深处隐隐也有些懊悔:真不应该如此冒冒失失地到她家里来,起初担心她丈夫可能在家,孤男寡女进屋,弄不好会惹出一些不必要的怀疑来;想不到怕什么就出现什么,她丈夫竟然真的在家。如果先前知道她丈夫在家,说什么他也不会跟着她上来的。
“你家的客厅真大。”他从她丈夫手中接过烟,说出来的话有点言不由衷,答非所问。
其实,她也感觉有点不自然。本来是一句客套话,想不到他当了真,还真的跟着自己上来了;让人更想不到的是,本来应去上班的丈夫,居然也在家里。
“你家的装修真好。”他在旁边的小沙发上坐下来,开始没话找话。
她丈夫此时又偎在了沙发里,嘴里“嗯”了一声,整个注意力便转移到了电视上:孙悟空正在洞外叫骂,女妖怪正在到处找武器,唐僧被绑着丢在了地上……
他也把目光投注在电视上,尽管西游记他看了不下三十遍,但今天他感觉片子播放得特别没味,孙悟空办事一点也不干脆利落,猪八戒就只知道躲在孙悟空后面瞎嚷嚷。
她则去了厨房里,正在忙着收捡着什么。
他感到很无聊,巨大的后悔充斥着他的内心,而那边,孙悟空终于和妖怪干上了,一会儿在洞里,一会儿在天上,打得难解难分。
他想着赶紧告辞下楼,原本自己上来就是想看看她的生活状况,不准备在她家里打等——想不到她丈夫在家,情况发生了变化,此时倘若自己不多坐一会儿就说不过去。
他僵坐在沙发上,一会儿让目光对着电视,一会儿手里又拿起她丈夫刚刚递给他的那支香烟,使劲地转着,就像孙悟空转着手中不安分的金箍棒。转着转着,他忽然转出了那么一丝庆幸来:幸亏自己不是来做坏事的,要不然她丈夫刚才递过来的就不是一支香烟,而是一根金箍棒了。
她终于忙完了从厨房里出来,看了看表,已近中午:“老同学,我出去买点菜,你陪我丈夫先聊着。”
“哦,不了不了,我早餐吃得迟,肚子一点儿都不饿。对了,我老婆早上特别交待我,让我中午给她送盒饭过去。”他终于在适当的时候找到了一个离开的理由,于是坚定不移地站起来,向她和她的丈夫告辞:“现在我必须要走了。”
她和她丈夫客气地挽留他,他很坚决地推辞了。
他起身,走到门边,这时电视里传来孙悟空的尖叫,妖怪终于被打下了云端。他赶紧脱鞋,换鞋,开门,把门关好,然后像妖怪一样,灰溜溜地逃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