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蛋是他的奶奶给起的名字。
当他呱呱落地时,奶奶伸手去抱,一眼瞅上去看是个“带尾巴”的,两眼一下子眯成了一条线:看,这个小龟孙儿,长得胖嘟嘟的,像个肉团子,黑黑的头发,一哭一咧嘴,露出两个深深的喝酒窝,他奶奶的个腿,长大了甭在像他姥爷是个酒鬼,见到酒就走不动。说罢,又“哈哈哈”的笑了起来。在屋里转了一圈儿,好像有点啥事没办妥,弯腰轻轻拍了拍在床上“吭吭吭”的小家伙,忍不住又抱了起来,细细的看,看够了又去亲,冲着老伴说:俺孙子不丑,俺孙子不丑,可仿他奶奶不?儿媳妇“啼”的一声笑起来,老伴故意嘴一撇:甭王婆卖瓜自卖自夸了。
小家伙黑眼珠一闪一闪,像是听懂了他们的话似的。小家伙哇啦一声哭了起来,小鸡鸡“吱吱吱”的尿了起来,尿了她一手。奶奶仍旧喜滋滋的,把尿往地上甩了几下,又把手呼呼朝身上擦了两把,随手拿了一块干布,在孙子的小鸡鸡旁边擦干净,一边擦拭湿漉漉的小鸡鸡一边笑,那就给俺孙子起个名字叫黑蛋吧!
一家子人都说这名字不好听,特别是儿媳妇,她又有点文化,坚持不叫这名字,说这名字难听死了,长大了连个媳妇也不好找,于是,她请了个文人给孩子起了个好听的名字叫英俊,可孙子都长到十几岁了,这名字都没叫起来,除了儿媳妇一人叫英俊,一家人都娇滴滴的叫黑蛋,名字越叫越顺,以后索性人们都叫黑蛋这名字,英俊的名字逐渐被人们淡忘了,气得儿媳妇跟婆婆吵了几回架。
等黑蛋长到二十多岁,转眼到了找媳妇的年龄,咋像变了个人似的,脸黑黝黝的,瘦得像个孙猴子。对象见了十几个,竟没有一个女的看中他的。气得他心里愤愤骂道:要是我以后当了大官有了钱,这些烧包女的,全部拉出去枪毙掉!
黑蛋没有老婆,可就是规矩子板,不管长辈晚辈的人,一是一,二是二,从不和人“骂大会”。一次,旁人找他一起到东庄去打面,邻居是个刚过门的媳妇,要和他一块拉车去,他却摆着两手说,不去了不去了。有人跟他开玩笑:这等好事咋不干?巧了还能碰碰女人的那东西。听了这话,黑蛋的脸一下红到脖子根:这不是骂大会,就是俺没媳妇,才不叫人家看不起,省得其它人说闲话,咱打光棍也得打得有骨气。
黑蛋也不是个死木疙瘩,有时候平辈的人也拉他一块去寻开心,但堂堂正正,不过都是笑话。那是堂哥的新婚之夜,他们几个年轻人要跟堂哥闹洞房。天未黑,他们就先拱到堂哥的床底下,在那里一动不动埋伏。待酒毕人散,两人携手步入洞房,刚要上床睡觉,小两口缠缠绵绵恩恩爱爱,还没说两句热乎话,躲在床下的黑蛋早已沉不住气,“嘿嘿嘿”的大笑起来,新娘吓了一大跳,头直往新郎怀里钻。堂哥下床拿了根笤帚疙瘩,对着床底下喊:弄啥家伙,快出来吧、快出来!他们几个就是不出来,气得堂哥弯腰去拽他们几个的腿,黑蛋两手死死攥紧床腿不丢手,一边笑一边说:“俺又不耽误你俩睡觉,你俩在上边睡,俺在地下睡,俺把耳朵都堵上中不中?”堂哥毕竟是见过世面的人,赶忙从抽屉里拿出几包“散花”烟,每人撂上一盒,才算完事。
不几天,黑蛋在南地公路边刚栽的一棵杨树,被外地一辆大车拐弯时轧断了,司机停下车来,要给50元钱赔偿。一旁站的人心想:黑蛋家穷得很,又是一个光棍汉,不狠狠“宰”人家一回才怪呢?这时,围观的邻居也指责司机要他多赔钱,有的年轻人还捋胳膊挽裤腿要“帮忙”,“黑黑”那司机多拿几个。围观的人觉得有话说不上,眼睁睁就看着黑蛋怎么说了。
这时,黑蛋站出来说话了:谁能保准一辈子不出门,咱可不能胡摆治讹人家。说着走向司机:“你别害怕,我这是今年两块钱才买的树苗,有两块零的就给,没有就算了,只管走人别误赶路。”
邻居们一个个瞪大了眼睛,好像在打量一个陌生的黑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