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变成斑马的男孩


变成斑马的男孩
 
1
这天,杨奔没来上课。
杨奔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们虽然只同班了一年半,却是彼此最信任的伙伴——如果你要问我信任是什么的话,那我认为是,他把他最秘密的梦想告诉了我。
下课后,我没有立即回家,而是向杨奔家跑去。我要告诉他今天的英语作业,并把他那张得了43分的数学试卷带给他,因为老师要求大家把自己的错题订正抄一遍,明天交。
天已经擦黑,街灯如同巨人发光的心脏,我加快了步伐,穿梭在密密匝匝的楼房之间。
“天歌!”突然,身后有人喊我的名字。
我驻足回头,空荡荡的小巷没有一个人,不由得心里一凛。
“是我!杨奔!”黑暗中传来杨奔的声音。
我松了一口气,放心走过去:“你在哪里?”
“我在这儿!”杨奔应道,他躲在两栋房子之间一条狭窄的暗巷里不肯出来。
我借着昏暗的灯光探头朝巷子里望去,一瞬间我全身都僵住了。站在巷子里的,竟是一只斑马。
一只全身黑一道白一道的斑马!
不容我反应过来,那只斑马居然开口说话了:“是我!我是杨奔!”
我浑身一震,头皮阵阵发麻。
好一会儿,我才回过神来:“你……你是……杨奔?”尽管我无法接受,但眼前这只斑马会说话已经够让我无法接受的了。
“你先进来,别让其他人发现。”自称是杨奔的斑马往巷子里退了一步,让我走进去,“你听我说。”
我点点头,同时咽了一口唾沫。
“今早,我像平时一样起床去上课,可我站到镜子前准备刷牙的时候,却发现……我的脑袋变成了一只斑马的头!”杨奔激动得尾巴左右乱扫,“我还以为自己在做梦,我狠命咬了一口手臂,你猜怎么了?超痛!”
我蹙眉表示同情。杨奔又说:“我简直要疯了,我不敢吵醒爸妈,二话不说冲了出来,才刚踏出门口半步,我突然觉得身体一阵颠簸,这下子……我整个儿变成了一只实实在在的斑马!”他看着目瞪口呆的我,目光十分焦灼,“天歌,你明白我的意思吗?我是说……我……突然,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我……我明白。”我尽量使自己的语气平静,但这实在是太天方夜谭了,所以我偷偷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很痛。
“现在我哪里也不敢去,怕被人发现把我抓进动物园。”杨奔露出沮丧的神情,“你不知道我今天过得多么煎熬!还好你来了,天歌,我就知道你会来的,这真是太好了!”
到此为止,我已经接受了我最好的朋友杨奔变成了一只斑马这个事实。
我不知所措地问:“那你打算怎么办……我应该怎么做?”
杨奔露出期待的目光,似乎终于等到了我这句话:“我现在只需要一个便当,我已经一天没吃东西了。”
我点点头:“没问题。”
 
2
回到家里,我连鞋子都没换,就以“去杨奔家一起补习”为由带着两个便当逃了出来。
为了不让别人发现,我和杨奔来到了学校后面的孖山。杨奔带我登上山顶,穿过一片茂密的树林,来到一块空地上。空地约半个教室大小,杨奔说他有时会一个人逃课来这里。山顶的视野很好,可以一览夕林市三分之一的夜景。
我席地而坐,打开两个便当,把一个放在杨奔面前——这时我才意识到自己多带了一双筷子,杨奔看出我的尴尬,说:“我一定是世界上第一个吃鸡腿饭的斑马吧。”我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
我盘腿坐着,扒拉了几口饭,看着远处灯火通明、川流不息的小城,不由得感叹:“原来夕林这么小。”
“可不是呢。”杨奔头也没抬地啃着饭盒里的鸡腿,他一定是饿极了。
天上月明星稀,等杨奔终于狼吞虎咽地把饭吃完,我又忍不住问:“这到底是怎么发生的?”
“我也不知道。”杨奔摇摇头,“真倒霉啊……”
“你说你今天一起床,头就变成了……”我想了想,说,“你昨晚睡觉之前有没有发生什么异常的事?”
杨奔还是摇头:“没有……不过,要是说我为什么变成了斑马,而不是老虎狮子或者熊猫,我倒是可以告诉你原因。”
我惊异地望向他,他苦笑了一下,说:“肯定是因为我昨晚穿了一套黑白条纹的睡衣,哈哈哈哈。”
我却怎么也笑不出来。
“唉……”杨奔叹了一口气,“早知道我就穿那套恐龙的睡衣了。”
我终于忍俊不禁,又问:“叔叔阿姨知道了吗?”
“他们还不知道,我也不打算告诉他们。”杨奔说,“谁能接受自己儿子是一只斑马呢。”
“别这样……说不定明天你就变回来了。”我努力安慰他。
杨奔不回应,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说:“要是变不回来了,我就离开这里。”
我顿时语塞,离开这里?
以前我能想到和杨奔分开的最远距离是他家到我家,最大时间限度也不过一个暑假。我从没想过他有一天会离开。
“你一定会变回来的。”我说。
杨奔默默地看着远处的璀璨灯火和车水马龙,零星烛光在他黑色的眼眸里跳跃。
直到喧嚣的街道变得平静,我不得不回家了。杨奔说他这段时间会一直藏在树林里,我向他承诺会每天准时带便当给他。
“谢谢你,天歌。”他凝视着我。我不知该说什么,只好轻轻拍了拍他的长颈,向他告别。
 
3
第二天中午,我带着便当来到山顶空地,喊了好几声,杨奔才从树林里走出来。
我们一边吃便当一边聊天。我跟妈妈说了中午在杨奔家补习,可以不用回家。
“我妈以为我胃口开了,她好像很欣慰。”我对杨奔说。
杨奔不应,我扭头看他,他似乎正沉浸在思索中。
突然,他抬起头来,对我说:“不知道我妈会不会报警。”
我这才想到杨奔已经“失踪”一天了。“她和你爸现在一定很着急吧”,我正要这样说,又把话咽了回去。
“要是换成我弟,他们可能已经疯了。”杨奔冷笑了一声。
我有点黯然。杨奔常常跟我抱怨他父母,他们从来只会给他弟弟过生日,有时明明是弟弟犯的错,却要怪责到他身上。有一次,杨奔向我诉完苦,钦羡地对我说:“我真羡慕你,只有一个姐姐。”我没有回答他,而我当时的心里话是:“我一点也不羡慕自己。”我姐姐太优秀了,从小到大她都是第一名,她的奖状在家里的客厅贴了半面墙,每当我做了什么不对(父母认为不对)的事,他们就会对我说,你看你姐……说真的,我宁愿被他们用鸡毛掸子打一顿,那样我还好受一点。
我每天中午和傍晚都带便当到孖山,和杨奔一起吃饭、聊天。我们聊天的时候,有时会有鸟儿飞下来停在杨奔的马背上,杨奔示意我不要说话,那只鸟儿就旁若无人地在他背上蹦跶,这让杨奔感到很痒,但他却使劲憋着笑,终于憋不住了,他猛地打出一个喷嚏,那鸟儿立即吓得从杨奔背上弹起来,像支箭一样射到空中,差点没撞在树枝上。
杨奔有时会向我抱怨他变成斑马后一些不好的事,他说总有很多苍蝇喜欢在他屁股周围飞来飞去,而他还没熟练运用他的尾巴把它们赶跑。也有一些好的事,其中一件是他的视角比当人时大了多得多,这让他感觉“世界一下子变宽阔了”。
杨奔“失踪”后的第三天,他父母报了警。
我坐在第四组第五桌靠窗的位置,上课时我常常望向窗外,如有警车经过我会立即紧张起来,害怕他们开到学校背后的孖山去。但我很快又觉得自己的担心有点多余,就算警察发现了杨奔,他们肯定也抓不到他,因为他可是一匹斑马,跑得比人快多了。
所以,这并没有影响我每天给杨奔送便当,只不过有一次杨奔说他闻到荤的味道会没有胃口,让我以后只给他配素菜。而我有时竟羡慕杨奔变成了斑马,至少他不用每天呆在教室里,不用为繁琐的数学公式想破脑袋。
我几乎忘记了杨奔说他会离开这里的事。
第五天,杨奔突然对我说:“你帮我把这件事告诉他们吧,要是他们不信,你就把他们带过来。”
“他们”指的是他父母。我答应了。
 
4
这天是周末,我来到杨奔家门口,按响了门铃。一个态度嚣张的小男孩打开了门,我认出他是杨奔的弟弟,问他:“你爸爸妈妈在家吗?”杨奔的父母很快走出来,他们看着陌生的我,脸上带着几分戒意。
我说:“我是杨奔的朋友,我知道他在哪里。”
他们立即变得紧张起来,杨奔妈妈巍颤颤地走出来,抓着我的胳膊:“他在哪儿?他在哪儿?”
我想了想,说:“我可以带你们去见他,但我希望你们能先回答我一个问题。”
他们狐疑地看着我,刚才的警惕表情又回来了。
“如果杨奔变成了一只斑马,你们会接受他吗?”我把字音咬得清清楚楚。
我等待他们的回答,却想不到杨奔爸爸一把揪住了我的衣领:“我儿子在哪里?!”
我被吓到了,他的样子像极了一只愤怒的公牛。我叹了一口气,也罢,他们没有亲眼看见是不会相信的。我只好说:“跟我来吧。”
我把他们带到孖山山顶的空地上,杨奔从树林里走出来,他们顿时目瞪口呆。当然,他们可能只是因为在动物园以外的地方看到了斑马而感到惊讶而已。
“爸,妈。”杨奔凝视着他们,“我是杨奔。”
他们猛地一震,杨奔妈妈一脸不可思议地捂住嘴巴,双眼却刷地红了。她全身发抖地走向杨奔,伸出手抚摸他的鬃毛,喉咙像生锈的发动机一样抖出字来:“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杨奔低着头不说话,眼角挤出一行莹莹的泪。
杨奔爸爸始终没有走近杨奔,他默默地站了好久,脸上的表情却经历了数次起伏,终于,他一句话也没说,扭头走下了山。杨奔妈妈抱着杨奔的脖子一直痛哭,见杨奔爸爸离开,她泪眼模糊地抚摸了杨奔的脸,然后转身走了,她三步一回首,直到消失在迂回的山径尽头。
我和杨奔相顾无言。风沙沙地吹过林间,轻拂着我滚烫的脸庞。
“天歌,你以后不用给我送便当了。”杨奔突然说道。
我问他为什么。
他说:“我开始喜欢上青草的味道了。”
杨奔说,他越来越觉得米饭难以下咽,有一次,他尝试着咬了一口鲜嫩的青草,竟发现它们比他以前吃过的所有食物都要美味,“青草脆口、多汁,胜过一切人间美味,可惜,作为人类的你无法领略这种美食,否则我一定乐意和你分享”,他说。
我生硬地笑了笑,说:“要是我也变成你就好了。”
杨奔瞥了我一眼,不以为意。
昨天,我姐姐拿回了一枚全国奥林匹克数学竞赛的金牌,妈妈夸赞完她后对我说:“你以后别整那些颜料了,学学姐姐,好好念书……”我根本没有办法听她念叨下去,回到房间后,我发泄般地把颜料涂满了整张画纸,上面是我画了一个月的水粉画,却被我不用一分钟毁掉了。
所以,要是我也变成斑马就好了。我衷心地想。
 
5
虽然不用带便当给杨奔,但我还是会按时来到孖山找他。我吃便当,他吃草。我们一边吃一边聊天,聊丧心病狂的数学老师,聊各种不同味道的青草,聊三国战记和拳皇,聊中国和美国,聊天南地北,聊这无聊的日子。
第十天,在一个凉风习习的傍晚,杨奔突然对我说,他要走了。
“什么时候?”我问。尽管我多么希望他留在这里,但我没有说出来,因为这很自私。
杨奔说:“我还没确定……也许再过几天吧。”
“这样啊。”我胡乱拨弄着地上的小草,过了半晌,又问,“那还会回来吗?”
“我也不知道。”杨奔说。
“哦。”我呆呆地点点头。
好一会儿,杨奔又叫我:“天歌。”
“嗯?”
“你还记得我的梦想是什么吗?”他说。
我说:“记得。”
一次语文课上,老师问大家的梦想是什么,点到杨奔时他回答要当一名教师,老师说很好,后来杨奔告诉我,其实他的梦想不是当教师,他的梦想是游遍世界,去世界上最大的草原看日落。我问他为什么不说真话,他说他第一次这样回答的时候,当时的语文老师告诉他这不叫梦想,于是他从此把这个梦想藏了起来,发酵成内心深处的秘密。他叮嘱我不要把这个秘密说出去。为了向他保证,我也跟他分享了一个我的秘密:我有一次数学考试不及格,偷了同桌的试卷改成自己的名字交给妈妈检查,妈妈没有发现,还奖励了我一盒新的马利牌颜料。杨奔听完向我竖起大拇指,并承诺打死也不会告诉别人。
杨奔打断我的回忆:“我想我很快就要出发了。”
“我要去世界上最大的草原。”杨奔说,“我不知道它在什么地方,也不知道多久才能去到,但管它呢,反正我已经在路上了。我也许会跟一条凶狠的野狗成为拜把兄弟,也许会结识别的斑马,它们一定很惊讶我会说人类的语言……对了,如果我不回来,你也可以去找我。那时候我可能和一群一模一样的斑马混在一起,不过没关系,我会叫一个好心的农场主把我的尾巴染成蓝色,他会答应的。如果你来了,看到一只拖着蓝色尾巴的斑马,你就知道那是我了。”
杨奔滔滔不绝地说着,仿佛无边的草原和奔腾的马群就在他眼前。最后,他说:“我一定会实现这个梦想的。”
我钦羡地说:“真好。”
“你也是,天歌。”杨奔扭头看着我,“你一定会成为出色的画家,一定。”
我看着他的眼睛,那是一双多么炽热、闪亮的眼睛。
于是,我对着这双眼睛说道:“嗯,我一定会。”
杨奔继续侃侃而谈,这天他特别“啰嗦”,起初我的心情还因为他即将离开而尤为沉重,渐渐地却被他的畅谈感染,开始肆意享受起这山间的徐徐微风,直到夕阳沉入逐渐冰凉的晚霞里。
 
6
杨奔变成斑马的第十一天,他的父母来了,这次他们还带着他的弟弟。
杨奔弟弟一见到杨奔(这只斑马)立即扑上来,在他身旁好奇地转来转去,还捡来一根木棍戳杨奔的肚皮。杨奔有点不知所措,笨拙地躲避着弟弟的攻击。
杨奔爸爸看了杨奔妈妈一眼,杨奔妈妈来到杨奔面前,好一会儿才开口说道:“小奔,你别自己待在这里了。”
杨奔看着他妈妈,十分疑惑。
杨奔妈妈又说:“我带你去动物园吧,那里有人照顾你,也有别的、别的斑马,兴许你还能找到一起玩的伙伴,我和你爸你弟弟都会经常去看你……”
“我不去。”杨奔打断她。
杨奔弟弟见妈妈跟一只斑马说话已经很惊讶,听到斑马说话更是惊呆了,瞪大眼睛问道:“你,你是我哥?”
杨奔瞥了他一眼,没吭声。
杨奔弟弟“扑哧”一声笑了:“哈哈哈哈,哥哥,你怎么成了这副德行!”
“小驰,别闹!”杨奔妈妈呵斥了一句,又回头来劝杨奔,“你怎么就这么不听话?现在都这样子了,还不听妈妈的话……”她开始唠叨个不停,跟我妈的语调十分相似,我听得头发都要直了。
杨奔弟弟绕着杨奔,这边摸摸那边瞅瞅,一股满满的新鲜劲儿:“我哥哥变成斑马了!妈妈,我想带同学们来看看!他们一定会大吃一惊!”
“给我滚开!”杨奔突然一声咆哮,一脚把他弟弟踢开。杨奔弟弟跌坐在地上,“哇”一声哭了出来。
“小奔!”杨奔妈妈冲过去抱起弟弟,扭头对杨奔吼道,“你疯了吗?!他是你弟弟!”
杨奔怒视她一眼,撒腿冲进了树林里。
“你去哪里?给我回来!”杨奔妈妈又吼道。
杨奔头也不回地钻进树林,在密密匝匝的树木间飞奔。
我扫了杨奔父母一眼,转身追上去:“杨奔,等一下!”
但他的身影好像抓不住的梦境一样远去,零落的马蹄声越来越小,最后化为看不见的尘埃。我磕磕绊绊地追,最后终于跑不动了,倒在地上气喘吁吁。
我突然笑起来。我真是太笨了。
我怎么可能追得上杨奔呢?他可是一匹真正的斑马啊!
 
7
杨奔消失了。
我再也没有见过他。
我在课堂上常常望向窗外,望着远方连绵成片的白云,幻想在那辽远的天空之下,是否有一片目无边际的大草原。
有时我会独自来到孖山山顶的空地上,一个人吹着窃窃私语的风,偶尔会有只小鸟肆无忌惮地停在我身旁,细心啄食地上的细沙,可我稍微一欠身,它又惧怕得迅速飞走。
班主任向妈妈反映了我经常上课走神的事,妈妈狠狠责备了我一番,并说再也不会给我买新颜料。
那天晚上,我做了一个梦,梦见我也变成了一只斑马。妈妈抱着我的脖子痛哭,我却安慰她说:“别在意,妈妈,我的身体变成了斑马,但我的心没有变,我依然爱你。”
我没有明白这句话的意思。但是我起来后,发现自己还是原来的样子,竟觉得有点悲伤。
后来有一天,我无意间在报纸上看到一个全国中学生美术比赛。就在我正要把它揉成一团扔进垃圾桶里时,我突然想到了杨奔。
他已经在路上了,我呢?
于是我把那张报纸重新展开,仔仔细细看了一遍比赛启事。
我的心一下子澎湃起来,它似乎受到某种驱使,让我架起画板,打开残余的颜料盒子,一气呵成地画了一副水粉画。我画了一匹拖着蓝色尾巴的斑马,他站在一片一望无际的草原上,凝视着远处即将燃烧殆尽的夕阳。我给这幅画取名为《变成斑马的男孩》,寄了出去。
三个月后,我接到了大赛组委会的电话,他们告诉我,《变成斑马的男孩》获得了全国一等奖。
妈妈陪同我去领奖。当我站在领奖台上接过沉甸甸的金牌时,评委老师问我:“项天歌同学,我想问一下,为什么你要把斑马的尾巴画成蓝色呢?”
“因为他是一匹自由的斑马。”我说。
“哈哈,蓝色代表自由,很好。”评委老师笑了笑,又问,“你以后会不会考虑当画家?”
我沉默了许久,我看着台下的人群,他们的眼睛有期盼,有羡慕,有赞许,有温和。
最后,我看到了妈妈的眼睛。
我第一次看到妈妈这样的眼神,热切而期待,却又带着一丝不安与歉意。
终于,我深深吸了一口气,说:“我会。我一定会当上出色的画家。”
评委老师赞赏地点了点头,全场掌声如雷。
我走下领奖台,妈妈向我跑来,把我深深地揽入怀里。
“对不起,天歌……”妈妈一边向我道歉,一边簌簌落泪,“妈妈错了,妈妈再也不会阻止你做自己喜欢的事……”
我心头一热,泪水终于奔涌而出,直至号啕大哭……
 
 
作者:叶万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