鬣道

 

       鬣狗们最后一次来到南山，看到这个过去他们与狮子及其他禽兽栖息的场所，已经被拔地而起的高楼大厦和攒动的人头代替，他们再一次欢呼雀跃起来。

       鬣狗是尾随狮子迁来南山的。鬣狗天生厌倦干体力活，可他们又喜欢吃肉，只好捡狮豹们吃剩的东西。要不是为了生活，他们才懒得与狮子这种蛮横无理的家伙做邻居呢。开始几年也相安无事，鬣狗住东头，狮子住西头。每当狮子要出去猎食的时候，鬣狗们便远远地跟在狮子后面，耐心地观看他们与猛兽搏斗，等待他们多余的食物。鬣狗很清楚，狮豹们嗜杀，根本用不了那么多战利品。然而，由于鬣狗家族的不断壮大，加上狮子的斤斤计较，鬣狗的生活逐渐捉襟见肘。于是有些饿急了的鬣狗免不了要与狮子争夺食物，胆大的甚至直接从狮子口中抢夺（主要是对势力较弱的母狮下手），因此争斗和厮杀时有发生。双方各有折损，但鬣狗的损失显然要大很多，有几只鬣狗因伤势过重不治而亡。被狮子欺负了不说，还遭到这群狗杂种的嘲笑和侮辱，说鬣狗猥琐、窝囊、素质低，只知道吃残羹剩炙，没本事却还逞强，典型的劣等动物。

       鬣狗们被彻底激怒了，为捍卫鬣狗家族的荣誉，也为了他们今后的生活，鬣狗决定实施毁灭性报复计划。尽管鬣狗不喜欢劳动，但打起仗来从来都不马虎。为了万无一失，他们召唤来了不少居住在远方的野狗本家，于一天深夜对狮子实行闪电袭击。狮子被杀得措手不及，伤亡惨重，有五只母狮、一只公狮当场毙命，近二十只负伤。狮子毕竟是狮子，他们没有让鬣狗的毁灭计划圆满完成，还给了猖狂的鬣狗以沉重打击。狮子是目空一切的猛兽，这种奇耻大辱他们是无法接受的，鬣狗的挑衅很快便换来了狮子毫不留情的报复。鬣狗被狮子杀得几乎全军覆没，只有老大带着五六个弟兄逃离狮口。

       鬣狗们本来要立即投奔老虎门下的，他们已经没有实力和狮子较量，只有先依靠可以与狮子抗衡的老虎养精蓄锐等待机会了。然而，鬣老大心中对于狮子的那份恨却越来越强烈，就这么灰溜溜地逃走，将南山送给狮子，他心有不甘。鬣狗找到野狗，想请他们帮忙。野狗说，我们现在避他们还来不久呢，还敢去找死？鬣老大于灰心丧气之余突然灵光一闪，他想到了家犬。于是，一个绝妙的报复计谋在鬣老大的心中成型。哼，你有你的狮道，老子有老子的鬣道！鬣老大对着南山的方向恶狠狠地说。

       鬣老大选择了几只官员豢养的家犬，一番称兄道弟之后，说出了他的计划：让人去占领南山！

       家犬们觉得这个计划太荒唐，人哪是随便可以糊弄的，他们才不会让你当枪使呢。何况，人类和狮子之间又没有什么仇恨，他们不会让自己多一个敌人。

       鬣老大说，你们看，南山这个地方风景优美、气候宜人，狮子居住的地方还能不好，旺地啊！人懂得这个道理，也喜欢开疆拓土。建旅游区、建疗养院、建政府办公大楼，建什么不行啊？

       地方是个好地方，关键是我们作不了这个主啊。

       人哪会听狗的话呢？

       不是我们不帮大哥的忙，实在是我们在主人家里没一点地位，说不上话。

       家犬们不约而同地拒绝鬣老大。

       鬣老大笑了笑，说，我知道兄弟们有的是办法。这样，我这里还有一些象牙、鹿茸，兄弟们先拿去，等事情办妥之后，再给各位兄弟加倍酬谢。

       家犬们接受象牙、鹿茸后纷纷表示，一定竭尽全力帮大哥的忙！

       家犬走后，弟兄们问鬣老大，老大，你这谋划有点玄乎吧？

       鬣老大笑着说，你们等着看好了。

       不久，躲在山洞里的鬣狗便看到豪华小轿车接二连三地驶入南山，偶尔还有家犬跟在主人身边。

       过不多久，又有专家模样的人，带着仪器设备来到南山。

       鬣老大高兴地对弟兄们说，成了！

       弟兄们问，八字还没一撇呢，成了吗？

       鬣老大说，接着看。

       过了一段时间，推土机和大批的人马进驻南山。他们一边建临时住房一边推山伐树，鸟兽们纷纷逃窜。狮子起初还有过反抗，咬伤甚至咬死过侵犯他们领地的人，可再强大的禽兽也不是人的对手，他们很快败下阵来，死的死、抓的抓，没被打死、没被抓住的只好跑路了。

       看着昔日里耀武扬威的狮子狼狈不堪的样子，鬣狗们心里乐开了花。狗娘养的狮子，你们也有今天啊！鬣老大扯开嗓门对远去的狮子叫骂道。

杀猴

       这一天，乌黑山的禽兽们听到一个确凿消息：刚刚继位的新猴王要杀猴了，这次要杀的猴地位很高，是两只平日里不可一世的“猴爷”。这个消息很快在乌黑山传开，飞禽走兽们奔走相告，纷纷聚集到猴王府前，等待那个激动人心的时刻到来。禽兽们终于等来了两只作恶多端的“猴爷”被押上审判台。这两只“猴爷”平日里作威作福，欺压禽兽，生活腐化，聚敛横财，被判处死刑立即执行。“猴爷”被绑赴刑场的那一刻，聚集在宣判大会现场的大大小小、老老少少的禽兽，无一不为新猴王的英明伟大欢呼，无一没有留下感激的眼泪。

       乌黑山是猴子的天下。那些兔、鸡、鼠、麂、鹿、乌鸦、狐狸、黄鼠狼已经记不清猴子在这里称王称霸多少年了，猴子们自恃是乌黑山的当家兽，飞扬跋扈、为所欲为，不仅横敛暴征、欺男霸女，还不允许群禽众兽有任何不满和反抗，否则便是死路一条。原来资源丰富、风光秀丽的乌黑山被猴子们弄得乌烟瘴气、百业荒废、资源几近枯竭，日子越来越难过。禽兽们申诉无门，反抗遭殃，只好逆来顺受，任凭大猴小猴宰割，他们早已麻木了、习以为常了。没想到老猴王刚死便迎来了禽兽们扬眉吐气的好日子，有这样的猴王领导，以后的生活一定坏不了。禽兽们对未来充满信心。

       杀猴行动让乌黑山禽兽界欢欣鼓舞，最开心的当数鸡了。因为他们受众猴欺压最惨、冤屈最多。在乌黑山，鸡是最温顺最软弱的禽兽了，猴子叫他们剪翅膀就剪翅膀，叫他们交余粮就交余粮。可能就因为温顺和软弱吧，大小猴子都愿意欺负他们，没粮了要粮，没钱了要钱，请客要鸡买单，送礼要鸡包办，对长得漂亮点的母鸡也不放过。不少鸡被弄得妻离子散、家破鸡亡。其他禽兽遇到猴子的侵犯还可以躲一躲逃一逃，可他们飞又飞不起来，跑又跑不赢猴子，只有任凭那些丧心病狂的恶猴欺压了。每只鸡爪上都掌握了很多猴子作恶的证据，一桩桩一件件触目惊心。拿上去足以将那些平日里趾高气扬的畜牲绳之以法了。

       正当鸡们要上猴王府告状的时候，兔子找上门来了。兔头对鸡说，现在是他们群禽众兽伸怨报仇的好时机，我们联合大家，把证据收齐，一起去告狗日的猴子。鸡头觉得兔头的提议很好，便吆喝群禽众兽来到山脚下。

       众禽兽觉得鸡头和兔头的主意不错，都表示拥护。

       这是个好时机，我们一定要抓住！黄鼠狼很兴奋。

       他妈的，猴有几斤几两，三等残废都够不上，还长期在我面前耀武扬威的，我早就受不了啦！鹿王气呼呼地说。

       大家把证据收集一下吧。鸡头说。

       于是，禽兽们纷纷把早已准备好的控告书交了上来，没有来得及写的现场执笔控告。

       兔头认真地阅读了控告书，大声说，哇，这么多，看样子没几只猴子能够逃脱！

       我们这次就是要让这些家伙全完蛋！麂王狠狠地拍了拍树干说。

       证据确凿，量他们逃不掉！老鼠也很有信心。

       还有，我们要求猴子尊重我们，不要对我们这也限制那也限制！鹿说。

       对，要猴子满足我们的基本要求！众禽兽附和道。

       怕没那么简单吧？狐狸阴阳怪气地说。

       能有多复杂，你忘了公审大会那天猴王说的话，他说，不管是谁，只要他为非作歹，就一定要受到严惩？乌鸦反驳说。

       你是上次狐假虎威之后上当上怕了吧？麻雀讥笑道。

       哎，跟你们说不好。你们忘了猴王还说过，之所以要严惩那两只猴，是因为他们民愤极大，不仅扰乱了众禽兽的生活，还威胁到猴界的生存和地位？

       猴王这话难道有错吗？兔头问。

       我只是随便说说，你们想干嘛干嘛。

       我觉得，大家全跑过去又是告状又是提要求，似乎不是很好，我的意见是不是派鸡头作为代表去和猴界交涉？黄鼠狼说。

       行，我去。鸡头答应得很干脆。

       我陪鸡头去吧。兔头说。

       你们去也好，我要是去了，那些残废还以为我是来示威的。鹿说。

       鸡头和兔头拿着控告信和请愿书来到猴王府，不料被挡在了门外。你们以为猴王府是谁都能进的吗？哨兵说。

       我们是来告状的。鸡头说。

       告状，告谁的状？

       告猴的，很多猴。兔头说。

       我们猴爷们中有这么多坏东西吗？哨兵瞟了一眼他们怀抱着的厚厚的控告信问。

       证据确凿。鸡头说。

       你们告谁必须要到他所在的地区去告才行。哨兵不耐烦地说。

       可是我们还有请愿书。兔头说。

       什么请愿书？

       我们要求猴王满足我们几个基本条件。鸡头说。

       哨兵像看怪物一样看了他们很久，从鸡头爪上接过请愿书，说，放心，我会交给猴王的。

       鸡头和兔头连续跑了五六天，将东南西北中五个区域都跑遍了，才把所有的控告信交到了各区域猴官爪上。他们特别小心，没有将控告信交给控告对象。这个道理禽兽都懂。不过，猴官们这次对他们的态度很不错，比以前客气多了，令两个禽兽暗暗高兴。

       然而，控告信、请愿书送上去半个月了，禽兽们却没有看到猴界有任何动静。他们坐不住了，三天两头地往各猴府跑。可得到的答复总是还在处理中。禽兽们感觉衙门办事太拖拉了，说不定还是有意不办。禽兽们决定到猴王府静坐示威。狐狸对大家说，算了吧，没用的。要是这么多猴子都杀了关了撤职了，那些位子给谁坐，是鹿是麂还是鸡是兔？不要太天真了！

       禽兽们没有听从狐狸的劝告，他们觉得事实在那，王法在那，不怕猴官们不认真对待。可是，他们的请愿没有收到任何效果，不说猴王就连那些小猴官也躲着不见他们。禽兽们开始声势浩大的游行示威。终于有猴出来与禽兽们对话，说大家先回去，明天就会把处理结果告知大家。

       禽兽们刚刚回到自己的窝巢，便有大批的猴警赶过来，抓走了包括鸡头、兔头在内的无数禽兽。

       不久，各地猴府对被抓禽兽进行了公审，其中兔头以侵占罪（一兔占有三处别墅）等罪名判处十年有期徒刑；鸡头以偷盗罪（盗窃农民粮食、偷吃农民青菜）判处有期徒刑二十年；黄鼠狼以杀兽罪（杀害老鼠）判处无期徒刑……与此同时，猴王发布命令，从今往后，禽兽之间不得串联，不得请愿游行，不得对猴界说三道四，违者重处！

       狐狸通过关系找到猴王，希望猴王对禽兽们网开一面。猴王冷笑着说，网开一面？笑话！我连猴子都杀了，还会对你们这些禽兽手软吗？

鼠目

       老鼠新居落成这一天，鼠王大宴宾客。经过全体鼠辈两个多月的努力，他们终于在这个依山傍水、稻田成片、前有粉店、后有民居的理想场地安家落户了。望着八十一个考究、宽敞的洞穴，鼠王捋着长长的胡须，忍不住笑出声来。这些年，老鼠们的日子也不好过，到处喊打喊杀，人类和动物界都与他们为敌，欲置之死地而后快，他们不得不长途跋涉来到这里。尽管鼠王队伍庞大，又经历了这么多年的历练，养成了团结对外的好传统，不惧怕任何敌人，但鼠王觉得初来乍到，还是要和邻居们搞好关系，趁新居落成请他们过来吃一顿，以后才好和平相处。

       邻居们饱餐一顿之后，纷纷对老鼠的新居赞不绝口。

       黄鼠狼说，他娘的老鼠就是会打洞，瞧这洞多光滑宽敞，在这样的洞里睡觉多舒服！

       只能说比我们的洞大一些。蛇有些不服气。

       现在不是提倡节约吗，没必要搞得这么气派吧？癞蛤蟆也很不以为然。

       我们打这样的洞并不是为了讲排场，我们是为了生存和发展的需要。鼠王不知是想消除误会呢还是想趁机炫耀，大声对邻居们说，我们这八十一个洞是洞洞相连，而且，鼠王故意停顿下来，露出一脸的神秘。

       而且什么？青蛙等不及了。

       而且我们把每个洞都打到了农民的房子下面包括面粉店。鼠王再也控制不住内心的得意了。

       那不是可以直接抓农民的鸡了？黄鼠狼一脸的兴奋。

       我们鼠类从来就不杀生的，这种缺德事我们干不来。鼠王突然意识到这话说过了，忙对黄鼠狼赔笑脸，我的意思是说，我们鼠辈天生贱命，没那口福。

       黄鼠狼大度地一笑，你说得没错，讲起来我们都属于鼠辈，但比起你们来，我们的觉悟是太低了。

       鼠王慌忙摆爪，快别这么说，需求不同，需求不同。

       第二天清早，黄鼠狼带着众邻居来到鼠王洞穴，黄鼠狼还带来了丰厚的礼品，弄得鼠王及众老鼠很不好意思。鼠王挠头抓腮，连连说，您太客气了，太客气了。

       黄鼠狼说，昨天你们这样盛情款待，我们也不能不有所表示吧，来而不往非礼也。

       老黄为兽不错。蛇说。

       都别说客套话了，大家住这么近，就算是一家了。黄鼠狼看了看鼠王的洞穴，轻轻地叹了口气，哎，我说鼠哥，你们老鼠这么聪明能干，莫非就甘心过这样的穷酸日子？你这洞虽然说已经不错了，但毕竟只是个洞，潮湿、阴暗，长期这样对身体也有影响啊。

       鼠王有些不知所措了，他小声说，我们祖祖辈辈都是这么过的啊。

       所以人类说你们鼠目寸光嘛。癞蛤蟆揶揄说。

       见癞哈蟆也这么放肆，鼠王有些生气了，他说，你癞蛤蟆目光远大？

       那确实，我哪天不想着天鹅？

       你那不是做白日梦吗？青蛙嘲讽道。

       鼠哥，你出来。黄鼠狼站在洞口向鼠王一个劲摇动爪子。待鼠王出来之后，黄鼠狼指着东边的太阳问，你知道那是什么地方吗？

       是太阳升起的地方啊。

       可你知道那地方有多美好吗？温暖、明亮、安全、合适、食品丰富、不劳而获……

       那个地方真的有这么好吗？真的这么好也轮不到我们。鼠王小声说。

       哎，我是看在你鼠哥有情右义的份上才把这个信息透露给你的，你们老鼠这么聪明，却祖祖辈辈过着暗无天日的生活，到你这里应该要有所改变了。

       你的意思是要我们到太阳升起的地方去发展？

       是啊，过阳光灿烂的生活。

       我不去，好不容易安顿下来，又要颠簸流离，还不知道去了是个什么样子呢。一直沉默不语的鼠后生气了。

       难怪蛤蟆兄弟说你们鼠目寸光的，要把眼光放长远一点，别老是盯着脚下那几寸土地！黄鼠狼说。

       那个地方这么好，你怎么不带黄鼠狼过去。鼠后反驳说。

       我们要是有你们老鼠一半的智商早过去了。那里的东西都是现代化的，也只有你们才有这个能力啊。

       我要是形象好一点，也早过去了。癞蛤蟆说。

       我做梦都想着过上不劳而获的生活，可我们蛇类不讨人喜欢，去了没谁依靠啊。

       如果老鼠都不劳而获了，那谁去劳动呢？青蛙问。

       你管这么多干嘛，你不能劳动吗？黄鼠狼狠狠地瞪了青蛙一眼。 

       鼠王终于动心了，他不顾鼠后的反对，决定带领鼠辈到太阳升起的地方过不劳而获的生活，他说，该到我们鼠辈扬眉吐气的时候了，从此以后，谁也不能再说我们鼠目寸光！鼠王还与众兄弟姐妹展望美好前景：到时候，大家想吃啥吃啥，想玩啥玩啥，住别墅、开洋车，一个鼠娶四五个老婆……

       由于鼠后坚决不去，让鼠王有些犹豫不决了。黄鼠狼安慰鼠王，嫂子不去就不去。等你们在那边安顿好了，派一辆专车来接他过去就是。于是，鼠王将鼠后及一些老弱病残留了下来，自己带领弟兄们出发了。黄鼠狼以及蛇、癞蛤蟆依依不舍地将老鼠们送了很远，一再叮咛，到那边站稳脚跟之后，把弟兄们都带过去享福。黄鼠狼还说，鼠哥，你可别过河拆桥，不认我老弟啊。鼠王表示，决不会忘记黄鼠狼的大恩大德！

       鼠王带领弟兄们跋山涉水，向着太阳升起的地方奔去。他们不停地被人类和兽类追赶和杀戮，加上疾病、瘟疫的袭扰，走到七七四十九天的时候，鼠员已经损失大半，可太阳仍然遥不可及。老鼠们罢工了，他们不愿再往前走，说不劳而获的生活不过是一个虚无飘渺的梦，永远也不可能实现。鼠王也觉得希望十分渺茫，再往前走说不定会全军覆没。遂听从弟兄们的建议打道回府。

       当老鼠们回来之后，却发现他们已经没有家了。家被黄鼠狼、癞蛤蟆和蛇占了，那些留守鼠类都莫名其妙地失踪了，鼠后则被黄鼠狼霸占。鼠王气得瘫软在地，他爬起来后执意要进自己的洞穴，说这是他的家。黄鼠狼说，你有房产证吗，拿出房产证来我就让你进。

青蛙走过来，小声说，鼠兄，别惹祸上身了，另找地方安家吧。

毁灭

       失踪三年多的鸽子旦及回来了。

       关于旦及的失踪，三年前曾经是一个很大的话题，在禽兽界闹得沸沸扬扬。

       当时的旦及是闻名鸽类甚至整个禽兽界的美女，追求者络绎不绝，不只是鸽子追求，其他飞禽走兽也对他想入非非，就连癞蛤蟆看到他都垂涎欲滴。可是，旦及却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离奇失踪了。起初，禽兽们以为旦及这个小骚货跟谁私奔了，禽兽们骂骂咧咧地追查了好久，除了发现有一只猫头鹰去向不明外，没有发现其他同类失踪。于是，禽兽们都把怒气发泄到猫头鹰头上。猫头鹰本来就禽缘兽缘都不佳，现在更是禽见禽躲，兽见兽骂，弄得猫头鹰里外不是东西，受了委屈白天还不敢吭声，只好夜里跑到树枝上哇啦哇啦哭诉。可是，大约三个月之后，那只失踪的猫头鹰却跑回来了。问他旦及呢？他一头雾水，说我跟着一群大雁到南方过冬去了，有一同过来的大雁作证。于是，旦及的失踪便成了一个谜，让禽兽们想起来的时候便愤愤不平。

       旦及的回来，让整个禽兽界欢欣鼓舞。大家纷纷跑到旦及面前以前所未有的姿态献殷勤，没有谁去在意甚至过问他三年的去向和遭遇。旦及对谁都是一副彬彬有礼的模样，似乎唾手可得却又相距甚远。渐渐地，禽兽们知趣地离开了，少数贼心不死的也没有了信心。

       就在禽兽们似乎要淡忘旦及的时候，旦及却在一个秋天的上午，把一颗重磅炸弹扔了出来：他从外星人那里带回了一枚新式武器以及制造这种新式武器的技术和图纸。原来，那个月黑风高的夜晚，旦及被外星人掳去了。旦及坐在外星人的发行器上，也不知过了多久——反正有很久很久，才到达一个类似于地球的星球。他在那里受到了热情款待，并参观了那里的城市、乡村、工厂、学校、机关、商场，所到之处都是一派繁荣昌盛的景象，且一个个外星人见了他都是彬彬有礼。让旦及最意外的是，这个星球上竟然没有军队、警察。被送回来之前，外星人中的一个首长模样的送给旦及一件礼物，这位首长告诉旦及这是专门为地球人研制的武器，这种武器不会致命，但能够让对方失去抵抗力，在12小时内被伤动物会自动恢复原有状态，对身体不会有任何副作用。首长重重地叹了口气说，哎，不知道人类为什么这么喜欢杀戮，还特别善长屠杀同类？首长一再嘱咐：一定要把他带给人类啊！

       听说有这么一个贵重礼物，禽兽们反映十分强烈，有的说，这么好的武器，干脆我们自己留下来好了。有的说，要送给人类也要与人类约法三章：以后不许屠杀、伤害众禽兽。旦及不放心其他禽兽，他要亲自把这份贵重物品的礼物送给人类。

       旦及越过重重关卡，来到长官办公室。长官对于一只鸽子的来访很是无奈，他板着脸说，有什么话快说，我忙得很。

       旦及从皮箱里拿出外星人赠送的新式武器，笑眯眯地说，长官，这是外星人托我带给你们的武器。

       长官一时没回过神来，他盯着旦及看了好久，指着放在办公桌上的武器问，你刚才说什么，新式武器？外星人？

       是的，我刚从外星球回来。旦及将该武器的性能、作用策略地作了介绍。

       长官笑了，没好气地说，没想到你们动物界也学会说谎了。说说看，你是想到我这里揽工程还是弄批文？

       长官，我说的是真话！外星人嘱咐我一定要带给你们的，说这个武器可以拯救人类、拯救地球！旦及急得都要哭脸了。

       见旦及如此认真，长官吩咐秘书叫了几个科学家，科学家们对武器和图纸进行了一番研究之后认为，此武器是否真有鸽子所言的功能，试验一下就知道了。于是，旦及跟着长官和科学家来到一座监狱，长官拿起新式武器对几名死刑一顿扫射。死刑犯倒下去了，没有伤口，也没有流血，可心跳、脉博都似乎没有了。长官气愤地说，什么新式武器，只是杀人不见血罢了！

       旦及说，长官，等12小时才能看到结果。

       12小时之后，倒下的死刑犯一个个都站了起来。科学家们一致认定，该武器性能优良，建议留下。离开时，长官奖励了旦及一部手机。可回到森林不到七天，旦及便接到长官电话，要他过去一趟。

       长官把新式武器及图纸、数据奉还给了旦及。长官说，人类不需要这种东西。

       旦及懵了，小声问，为什么呢？

       长官回答，没有杀戮，没有死亡，我们如何消灭敌人、震慑敌人？如果全人类都用了这种武器，以后拿什么成就我们的英雄豪杰？

       旦及垂头丧气地回到森林。

       众禽兽见到如此情形，纷纷都骂人类不识好歹，将这么好的武器拒之门外。

       人类不要我们要！

       对，我们要！

       老虎清了清嗓子，粗声道，人类的武器都能够让我们致命，而我们的武器却不能杀死人类。那我们就只能被人类灭绝了！

       众禽兽面面相觑。狐狸说，虎王说得对，人类太狡猾了，想用这种武器毁灭我们，我们坚决不上当！

       那这些武器、数据怎么办？旦及问。

       全部毁掉！老虎大声说。

       众禽兽毁掉武器和数据之后，发出震天动地的欢呼声。只有旦及在一旁偷偷流泪。

       作者简介：楚梦，本名倪章荣，男，湖南澧县人，居长沙。作家，文史学者，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中南大学文学院客座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