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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起的日子

风起的日子

 

作者:郭冰儿

 

秋天的夜晚,风格外凉爽,吹在脸上,有种凉凉的感觉,程冰就像这季的秋景,已经收拾好了所有行李,整理好了心绪,托着不舍的步伐在山顶回首张望,仿佛是在留恋世界的美好,又仿佛在暗下决心,虽然她只有12岁,但这样压抑、窒息的生活,她是真的承受不起了,到了该走的时候,就不能在犹豫不决了,泛黄的树叶都飘落了一地,在风的催促下,在地上翻卷了一圈又一圈,似乎在提醒她,该放下了。

程冰站在矿区的山顶上,两眼望着那个曾经生活且养育她长大的家,心里翻江倒海,五味杂陈。一幕幕往事便涌上了心头......

时间回朔到1993年,程冰还在上初中一年级,放学的路上,成群结对的学生都在高高兴兴地往家的方向走,有的说说笑笑,有的打打闹闹,快乐的氛围衬托着她的孤单,她不想回家,她只想去一个没有语言伤害的地方,她怕爸爸,也怕妈妈,怕回到家中,气氛一下就凝结成冰的感觉,从学校到家也就不到十五分钟的距离,她却每次都要走差不多一个小时的时间。

“咚咚咚”程冰敲门的声音极其微小,生怕敲疼门的感觉。门缓缓打开了,程冰的母亲张丽娟望了一眼她的女儿,用不耐烦的语气道出一句“快点进来,别磨磨蹭蹭的”。程冰小心翼翼地放下书包,便走进了自己的卧室,坐在床沿边,一句话也没有。她的父亲程巫文看到她一声不吭的样子,便径直走到她的卧室床边,恨恨地骂了一句,“你是头猪吗?进来一句话也不说,一天除了知道吃啥也不知道。”

程冰将低到尘埃里的头慢慢抬起来看了一眼她的父亲,“爸,我不知道你在家。”“不知道就不会问呀。一天天死皮没眼的,咋生了你这么个东西。”听到这习以为常的言语,程冰的眼里开始有眼泪打转,虽然她早已习惯了这样的骂声,但她还是没有忍住,眼泪开始吧嗒吧嗒地掉落下来,落在了衣服上,裤子上。“哭,就知道哭,你还会干啥,还不如一头猪,猪还能卖钱养家,你能干了啥?养你有啥用?骂完,她的父亲程巫文便气狠狠地走了出去。

程冰站起身来,慢慢走到卧室门前,小心翼翼地将门关上,爬在床上默默哭了起来,眼泪寖湿了枕头,淹没了她幼小的心灵。她一直感觉她不属于这个家,她是多余的,她来到这个家就是个错误,她感觉她的父母更希望生一个男孩子,为他们的生活打造出美好的前程,可她偏偏是个女孩,她感觉她应该“离开”他们,不给自己的父母添堵才对,关于“离开”这件事,在程冰心里已酝酿了好几年,从小学三年级到现在上初中,她都没有将自己的想法付诸行动。

“别人家也是养闺女,咱们也是养闺女,怎么咱养的闺女跟别人家的就不一样呢”程冰还在纠结自己该不该“离开”的时候,又听到了父亲的埋怨,接着就是母亲的声音,“难道是咱们不会教育孩子吗?还是这孩子......”母亲的话说了一半,下半句就交给了程冰自己。程冰的大脑便开始高速运转,眼里依然闪着泪花,她在努力地想,妈妈最后一句话到底想说啥,在他们的心里,她到底是个啥?也许在他们心里,自己连猪、狗、马、牛都不如,想到这里,程冰泪如雨下,在这天晚上,她给自己下了死命令,那就是结束自己的生命。

第二天上午,程冰正常上学去了,跟以往不同的是,她的书包里多了一张雪白的纸,一上午的课,她都没有听一句,她的心里难受,是去是留,她在犹豫不决。一幕幕被骂的场景放电影式的在脑海里播放,一句句刺耳的话语在耳畔回响,脑海里出现了某年过小年时的场景,餐桌上摆放着年前准备好的瓜子、花生、红枣等美食,还有那时正流行的汽水饮料、电视里播放着春节联欢晚会,父母坐在沙发上,悠闲地看着电视节目,嘴里嗑着原味瓜子,他的父亲程巫文用余光扫了一眼程冰,不悦的表情立马表现了出来。“程冰,你去把吃完饭的碗筷都洗了去,过年呢,不能留到明天。”程冰嗯了一声就走向厨房,她开始摆弄碗筷,碗筷的碰撞声传到了客厅,与春节联欢晚会交相协奏,貌似声音不够合谐,程巫文便大骂道:“你就不能小声点,这大过年的也不能让我们有个好心情。”听到这话,程冰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了,奔到沙发跟前,站在父母的面前,恶狠狠地说道,你们既然这么不喜欢我,为啥当初怀上我的时候,不直接弄死我,为什么还要让我活到现在。”张丽娟听了程冰的话,气不打一处来,说道:“你跟别人的孩子怎么就不一样呢,别人能说会笑,能讨父母开心,你说你能做了啥?没吃过猪肉吧,还没见过猪跑”,此刻的程冰在听到“猪”这个字眼时,愤怒的火焰就要冲出自己的眼睛,灼烧到自己那少得可怜的自尊心,只看到她将手中碗“啪”的一下狠狠地摔在了地上,碗一下子就碎成好几份,接着她又说出了一句让父母终生后悔的话:“那我去死,你们满意了吧!”说完,她便跑出了这个她早已不想待的家。

一路狂奔,跑到了山顶,风微微地吹过脸庞,好像在抚摸着她的脸颊,风呜呜地刮着,好像在为自己的不幸感慨、哭泣,但是此刻的她,只有一个念头,就是实现父母的愿望,不再打扰他们的生活。死,也许是一种好的归属。她想到一个没有骂声、没有无助、没有绝望、没有泪水的地方去。她回想自己十几年的生命,足够了,虽然自己从来没有开心过,从来没有被认可过,但是她还是感恩父母的,毕竟她也曾来到过这个世界上,看见过蓝蓝的天空,美丽的花朵,油绿的小草,纯白的雪花等等,是的,够了,是该将生命还给他们了。她也不想再这样痛苦生活下去了。她双手合十对着天空大喊了一句“世界,我走了!父母,我走了,所有的一切,我走了!”说完,她头也不回的就从山顶的一处高峰处跳了下去,一略风似的丢掉了所有一切过往。

第二天,有路过的行人发现了躺在半山坡的程冰,当时的她还有一丝气息,被人救起送往了医院。赶去的父母看着躺着病床上的程冰,后悔不已,医生告诉他们,程冰可能永远都醒不过来了。父母在收拾她的书包时,看到了那张雪白的纸,如同程冰的生命,一尘不染,还未启航,突然就戛然而止了。白纸上只写着四个大字“父亲母亲”。

风起的日子,终于要停了!程冰再也没有痛苦了,而这痛苦转嫁给了她的父母,关于那张雪白的纸,留白的语言空间,可能永远都沉落在了程冰的心底,她的父母可能一辈子都将生活在忏悔和悔恨中......

 

作者简介:郭冰儿,本名:郭建康,山西省长治市长子县人,长子县作协会员,业余文学爱好者,曾在《散文选刊》、《长治日报》、《上党晚报》《昌吉日报》等报刊杂志上发表作品。

 

注:本文已获作者授权发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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