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翁日记

 

作者：周春强

 

按：古镇有尊者，年愈六旬,肥头大耳、憨态可掬，自号陶翁，捏泥能成瓷器，提笔能述以文。身世多舛，早年不幸精神错乱，今偶得期间书文字一本，皆醉言乱语之字，尽是荒唐之言，且每页无月无日，断不可信，惟墨色纸张不一，知绝非一日所书。唯见当日病状之重，今观其当时心境，妙趣横生，只可意会不可言传，故录其一二，供大家玩味。

 

（1）

 

我进入无自主意识睡眠，在医院病床上昏睡了一个多月。

今天我醒来了，阳光照在我的床上，我摇着头，心旷神怡，精神十分兴奋。

这时，老婆喜笑颜开，走过来对我说道：“你终于睡醒过来了啊！你知道自己是什么原因进医院的吗？”

我一脸茫然，努力回忆，依稀记得自己吃饭时，将一瓶辣椒酱调料全部吃了后，就昏睡了的。我缓慢地回答道：“我记得，是食物过敏吧？我不该吃那些食物。”

我想，我出生至今一直是在吃那些食物，平时能吃，他们也都能吃，我今天怎么就不能吃了呢？我有些自卑、抑郁了。

老婆继续说道：“下次吃饭，就不要吃那么多调味料了，辣椒酱调料怎么可以吃那么多呢，喜欢吃你就贪吃，不控制自己，这次算你命大，是阎王老爷不收你，我们才把你从阴曹地府里拉了出来，算你运气好，捡了一条命回来。”

我听后，人立即接近崩溃，我居然是刚刚从阴曹地府、鬼门关里拖回来的。我依稀记得自己曾经走在阴曹地府的路上，看见过一横幅，上面写着：“阴曹地府热烈欢迎你的到来！”想到这里，我吓得半死，刚才精神还很好，现在突然感觉非常虚弱，气往下掉。我有气无力地回答道：“你们是把我从阴曹地府里拉出来的，阎王老爷不收我，难怪我现在看见你心里好恐惧。”

老婆继续对我说道：“不要胡思乱想，是医院里的医生把你抢救回来的。今后你就不要乱吃东西，调味剂不要贪吃，你知道自己体质不好，有些东西你吃了过敏，就要少吃一点。”我没有力气说话，非常虚弱，战战兢兢没有回答她。随后，老婆扶着我坐上了出租车，从医院回家了

 

（2）

 

当天晚上，我躺在床上，老婆继续对我说道：“不要胡思乱想，安心睡觉，少抽一点烟，少嚼槟榔，好好休息。”

我躺在床上，想着老婆刚才说的，我体质不好，那些东西我不能吃，我谔然，老婆说的那些食物，可都是大家都在吃的普通食物啊，超市都有卖，怎么我就不能吃了呢？这些都是大众餐桌上的普通食物。我拿出手机，上网络一查才知道，全小区几千人都和我一样，都是吃了这些食品后过敏昏睡了。有的身体状况比我还差，就在昏睡中死去了，有的昏迷了七八天又活过来了，我身体状况一般，昏睡了一个多月。

我很奇怪，全小区怎么没有一个人，敢站出来说隔壁马一蛋家的作坊食物吃了会过敏呢？

今后我必须十分小心，不能再吃他们作坊制作的食物了。但那里还有纯天然的食物呢？我很焦虑，今后我吃什么东西都必须谨小慎微。

 

（3）

 

今天白天，天气阴沉沉的，刮着冷风。隔壁马一蛋家的狗，平时外人来了总是叫得急，今天晚上怎么也在叫啊？现在都半夜十二点了，为什么这个狗总是在叫呢？而且是有气无力地叫呢？我知道，这是那些有过敏体质的人死了，到了阴曹地府后，阎王老爷告诉了他们死亡的原因，他们就来阳世找马一蛋家麻烦的。他们的冤魂半夜进不了马一蛋家门，在门口徘徊，狗狗看见后就叫，有气无力的叫。

我一到半夜就很恐慌，总是担心冤鬼魂会走错门，万一冤鬼魂进错门，走到我家里来了怎么办？我就会被这些冤魂鬼拖到阴曹地府里去，我刚从鬼门关回家，要是找到我家里来，那我就死定了。

 

（4）

 

今天早上起来，发现我一边的手与脚、还有脸又肿了，只是肿得没有昨天那么厉害。当我想着打电话与人聊聊脸又肿了这个现象时，肿就突然消失了。看来我完全不能自主控制自己了。

中午小睡了一会儿后，起来脸又肿了。

想起昨天隔壁邻居赵总家那个自称是“小区物业服务公司”的妇人，在门外对我说道：“今天吃饭了吗？感觉好了一些吗？吃的什么莱啊？”

我异常惊恐，面如土色，没有回答她们。这个小区物业的人问我干什么？是不是我又吃了隔壁马一蛋家生产的食物啊？他是来看我吃饭后，问我有什么反应的吗？

我的大脑被他们修改了吗？难道我成了他们做实验用的机器人了吗？我不是我自己了吗？我慢慢地失去了自我？我慢慢地变成了机器人？怎么得了？我异常的惊恐不安。

 

（5）

 

我觉得我的记忆在流失。我头顶被动了，后脑勺也被动了，感觉懵懵的。而且口腔会自动发出响声，这个响声不由自己控制。时大时小，我觉得我的脑袋每天都这样，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嗡嗡的响，我非常恐惧，我知道，这是因为我总说食物不能吃，触碰了小区物业 公司利益的原因，他们在暗地里害我，

今天上午去超市，我刚走到马路的人行横道线中间，突然，我的脚和手不听我的使唤，我的一只脚和一只手好像不是我身上的，我站在路中间无法走动，任由汽车从我的身边疾驶而过，大家怎么喊我.骂我，我也动不了。

一个多小时后，警察来了，社区的人也来了，但我还是无法走动。因为我的一只脚不听我大脑指挥，我想走也走不动。也许是他们看到我妨碍了他们，所以，社区领导将我们小区物业的几个妇人喊来了，她们走过来推了我一下，我差一点倒到了地上，她们头一个走过来就搂着我的腰，第二个妇人过来一只手抓着我的手、另一只手搂着我的腰，第三个就在我的身后搭在我脖子处，修改了我的大脑，我就在不知不觉中，被她们偷偷将我的大脑又改了回来，我的脚马上就听我的使唤了，我踉跄走了几步，随后，我的脚就能正常走动了，另一只手也能动了。

过了马路后，我就停下了脚步，没有去超市了。我想，我何不趁着她们将我的大脑改回到了正常状态，赶快回家去？我于是快速跑回家，关紧房门，躲进卧室。

 

（6）

 

今天，老婆从外面买回两斤很肥的猪肉煎猪油，被我发现，还在炉子上煮的时候，就被我一个人全吃了。因为，我不想让我的老婆吃了变笨，老婆不能被他们伤害，我吃了变笨、被他们伤害就没有什么问题，因为他们经常这样对我说：“到底要看看你这个神经病，脑壳里在想些什么问题。”我吃了很肥的猪肉，血脂升高，脑壳变笨了，他们就不会知道我脑袋里到底在想些什么问题了。

我想起了父亲告诫我的话：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我不能让这些很肥的、只会升高血脂的猪肉毒害我亲爱的老婆，我得提防他们害我老婆。我努力将这些只会升高血脂的猪肉全部吃完，我的肚子虽然很胀，很难受，但我保护了我最亲爱的老婆。她没有吃到这些升血脂的猪肥肉，就不会中毒，吃完后我感到很欣慰。

中午时分，老婆进厨房来，看到火炉上煮的肥肉不见了，

老婆对我大声地质问道:“炉子上煮的猪肉呢？”

我害怕被隔壁马一蛋他们听见，马上对老婆说道：“你说话声音小一点，万一被隔壁的人站在门外听见了不好，炉子上煮的肥肉不见了，我怎么会知道啊？”

老婆怒气冲冲地说道：“你不知道，难道是被鬼吃了吗？现在锅子里只看见锅底了，一点肉汤都不见了。”

我连忙说道：“你说话声音不能小一点啊，肉我没有吃，我真的没有吃。”说完我心里埋怨老婆真是不知好歹，我帮你吃完，是为了保护你，不让你中毒，没有想到你反而怪罪我帮你。

老婆又对我镇定自若大声地说道：“你吃了还说你没有吃，家里又没有第二个人来我家里吃，那我们家里的厨房就进来了鬼，两斤多猪肥肉准备煎油的，明明被你吃了，你嘴巴上还有油，还说你没有吃，那就是鬼来吃掉了。”

我惊恐失色，没有回答。也许我真的变成鬼了，在我无自主意识时，一时是人，一时我又变成了鬼。否则，老婆怎么知道猪肥肉是鬼吃了呢？肯定是她发现猪肉是鬼吃了才这样说的，两斤多猪肉确实是我吃了啊？她怎么说是鬼吃了呢？她说我家厨房里肯定是有鬼进来了，那她肯定就是看见鬼进了厨房，所以她才会这样肯定地说的。我可能是在无自主意识的时候，变成了鬼，把猪肉吃了。我现在又由鬼变成人，回到了阳世间。我现在是一个鬼变的人，看见老婆，我当然会非常恐慌，这是正常现象！我于是赶快躲进了卧室，爬到床上，全身藏进棉被里。

 

（7）

 

一直无法睡个好觉，总是心神不宁，感觉到恐慌，觉得心能安静，不烦躁就是福报。我真是一个苦命人，

我根据老婆今天的行为，我怀疑我从陶瓷古镇搬到长沙城里来以后，身体屡次被他们改造，是不是我老婆晚上给他们开的门呢？不从我家门进来，难道他们每次都是从窗户进来的吗？我必须小心！

我现在觉得我头顶懵懵的，全是小区物业搞的鬼，我觉得我老婆现在有问题了。

我不敢睡觉，我怕我一觉睡醒后，我被他们改造得不再是我自己了，怎么得了？

我身体所有动过的部位——脖子、脑袋，肚子，小区物业的人随时都可以控制，这些被他们动过的部位，要么疼，要么痒，要么肿，要么胀，这些痛痒的感觉，只有他们在惩罚我时，遥控控制我时，我才有这些感觉。不控制时，我没有这些痛痒的感觉。现在，我自己的脑袋和我老婆的脑袋，都不是自己的了，都被小区物业的人修改控制了。我今天发现，老婆的耳朵外轮廓，也被他们的人修剪了。我老婆的意识现在不是很清醒，几乎完全服从物业公司的人，他们的人对我老婆发出命令骂我，老婆就会大声的骂我，指挥她打我，老婆就会打我，我非常害怕，只能赶快躲开。我老婆以前是不无缘无故骂我的，更不会无缘无故狠狠地打我，老婆一直是非常爱我的。这群坏蛋是多么可恶！居然指挥我老婆打我、骂我。

他们应该是在我老婆身上放了什么遥控的东西，可以随时遥控指挥、告诉我老婆做什么事，说什么话。我老婆立即就会照着他们遥控指挥的去做——狠狠地打我、或者用最毒的语言骂我。

 

（8）

 

今天我从床上起来，我不知是白天还是晚上，我站在门口，将门推开一点点，小心地从门缝里朝外望去。

楼梯间里有一个小孩，还有几个老妇人。她们一齐将眼睛望着我，我想，我同这几个老妇人还有这个孩子有什么恩怨呢？她们为什么用这样奇怪的眼神看我？她们是在哪里议论我，似乎是笑话我，似乎是说我吃多了什么食品，本来我是个很胖的人，怎么一下变成了一个瘪形影子一样的人，我走出门，大声对她们说道：“你们不也吃了吗？”他们就都赶紧走开了，我估计这几个老妇人肯定也和我一样贪吃，过敏了。所以她们张着嘴，不停地在嚼碎嘴里的什么药物，但她们突然走过来，对我一笑，像要过来抓我一样，我吓得从头冷到了脚根，赶快进屋将门关紧锁上，爬到床上，将全身用被子盖严实躲起来。

我躲在被子里想，不知道这几个妇人，是不是小区物业服务部的专家，假如是，那她们就是在商量，等到了晚上就偷偷来我家，趁着我睡着了的时候，进来对我的大脑和身体进行改造，想到这里，我吓得赶快起来，把卧室门从里面反锁，想着我昨天没关窗户，可能那些人从窗口进我家里来了。我拴住窗子后，又用手机拍了一个视频保存，等我睡醒以后，我只要将门窗栓上的记号和手机里面的视频对比一下，就知道她们是不是进来了。万一她们破窗、或者破门进来，对我的身体进行了改造，我就大声喊叫，千万不能让她们再进来害我。

悲哀！我被物业公司迫害，现在却没有一个人来帮我。

 

（9）

 

我站在窗前，望着楼下芸芸众生，皆熙熙攘攘，为半斗米拆腰。居住于小区业主皆溜须拍马，麻木不仁，乃时弊矣！

 

我知道我抽的香烟，吃的槟榔有毒，但是我控制不住自己要抽，要吃，不吃不行，不吃我浑身难受，寢食不安。联想到有毒上瘾的电子游戏，大量年轻力壮的青年人，在校读书的学生，他们一玩就放不下手，不吃不睡坐在电脑屏幕前，面对着虚幻的世界喊打喊杀，有多少年幼无知的少年分不清现实与游戏里的生话，导致多少人间悲剧！

小区的人看到我遭遇不公的时候，其他人都不站出来说话。大家都这样认为：不关我的事。

这群人只有当刀子捅到他们身上的时候，这群人才知道自己的命运没法改变了。我怎么可能唤醒这些人呢？在刀子还没有捅到他们身上的时候，早一点醒过来反抗。

哎呀，我要怎么才能唤醒他们呢？我一个人没有力量把这群人唤醒，现在他们在威胁我呢，要拿刀子强迫改变我的思想，在我睡觉无自主意识时，偷偷修改我的大脑，让我不要再呐喊。我应该怎么办呢？

最可怕的是我们小区里的人，他们现在只顾眼前的利益，有吃能睡就行，他们是不愿意被唤醒的，他们不管将来会发生什么。

几千年来，为什么猪一直是被人宰杀呢？因为，猪是唤不醒的。

现在自认为自己聪明的人很多，因为大家都在说枪打出头鸟，所以没有人愿意勇敢地站出来喊醒大家，成为第一个吹哨人，

大多数人都安于现状。这与儒家提倡反对争斗，以德服人是分不开的。电视上的儒家学派专家总天在说，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

我知道，我们小区出现这些儒学专家，他们的奇谈怪论，都是被小区物业服务部收买、被他们控制导致的。

 

（10）

 

躺在床上几天没有起来了，不知是白天还是夜晚，感觉好困啊。我闭上眼睛休息了十几秒钟，我睁开眼睛以后，心里还庆幸自己没有睡着。但是，紧接着我就感觉不对，那些人又进来改造我的身体了。因为我觉得自己的下嘴唇痒，口腔也很痛。我第一想法是，哎呀！我又遭殃了，又被那几个物业的人偷偷改造身体了，于是，我起来走到镜子前看自己的脸。果然，我发现自己的下嘴唇左侧被他们挖掉了一块，张开嘴巴，舌头也不见了。现在，自己的下嘴唇缺了一块，上嘴唇也缺了一块，张开嘴巴，发现我的舌头也不见了，我惊恐万分，呼吸困难、气短、憋喘，没有了舌头，我今后怎么说话呢？我全身发抖，心慌胸痛，瘫软在地上，下嘴唇缺了一块，这让我怎么出去见人呢？

 

（11）

 

白天小区很安静，大家都是很忙的样子，每个人的脸上表情也很平静，小区外表看起来很和谐，很正常。没有人愿意来相信我，反而给我扣上了一顶造谣生事的帽子，反而说我是一个精神病患者。我遭到小区物业服务部的指控，罪名是说我在本小区发布不实言论。其实，我并非是胡编乱造，故意蛊惑人心。要知道，我是第一个指出有些食品吃了是会过敏的吹哨人。

人们都觉得只要自己不吃或者少吃这些食物，吃了过敏，生病住医院的就不是自己。大家都沉默，都不出来指责小区物业服务部，这是多么可怕的价值观沦陷。没有一个人愿意做第一个吹哨人，要是毛泽东时代，这些人就不敢这样胡作非为了。

 

（12）

 

昨天晚上在小区楼下，我看见一妇人拿着一只饭碗在喂她儿子，听见妇人在对傍边的一个人说道：“现在的小孩，这也不吃，哪也不吃，吃一碗饭就像吃毒药一样，莫非我会喂毒药给孩子们吃啊？一碗饭也吃不完，这怎么得了，怎么长得大喽？”

我听了深有感触，没有错啊，我们生活的自然世界，并不是没有天然的食材，只是食物到了商家手里后，就被利益驱使添加了各种食物添加剂调料。小孩子天真无邪，不会像成人样虚伪，自欺欺人，明明知道这个食物吃不得，也故意说可以吃，还要说味道不错，小孩子是不说假话的，觉得不好吃就不吃，觉得好吃就吃，小孩子是不做假的！

 

（13）

 

这几年，我没有了性欲，但我有很大的力气。我知道，这是我吃了有些转基因食品过敏的原因，马和驴生下的螺，螺子却是比马和驴更有力气的动物。

今天老婆对我说：“你说这也不吃，过敏，那也不吃，过敏，全都不吃，你是要变精怪鬼啊？真如你说的都吃不得，那就是白天活见鬼了！这么多人都在吃，也没有看见吃死了人。”我没有回答她，突然，我很恐慌，我估计自己可能又变成半人半鬼的人了。

 

（14）

 

我现在的身体特别肥胖，血脂高、血压高、血糖高，还有什么东西可以让我放心吃到撑呢？什么食物吃了不会过敏呢？吃什么食物可降“三高”呢？，上次住医院时，医生对我说道：“你的思想观念里，有一种对食物过分的、泡沫般的追求。你出院就要少吃一点，不要太贪！”现在回忆，医生说的可能也对，我就是太贪。

 

（15）

 

我要保护我日益肥胖的身躯，我要少吃

我要救救我自己！......

 

摘要：老翁不幸患有迫害妄想症，因为自己吃食物过敏，总认为物业公司在迫害他。小说描写人性贪婪的本质，抨击人们安于现状，麻木不仁。小说最后借医生的口吻指出一一你的思想观念中，有一种对食物泡沫般的追求，想要身体好，就不要太贪！最后老翁觉醒，我要救救自己日益肥胖的身躯，我不要太贪！

 

作者：周春强，1965年生。

 

注：本文已获作者授权发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