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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振玉小小说二题

张振玉小小说二题

 

文/张振玉

 

老友

 

说起墙头草,就有一种特别孤独凄凉的感觉。我就做过一阵子墙头草,那滋味很不好受啊!“不是说我曾是墙头草一样刮哪风往那倒见风使舵的尖头怪小人,而是说有一些时候我像墙头草一样孤立无助!那时候,我的几个哥哥姐姐都去外地大城市讨生活,家里就剩下我和年迈的父母,有点重点的农活,我就成了孑然无助的墙头草。有时候,我看着附近菜园的茼蒿很羡慕的,它们好幸福啊!一片一片一群一群的,来了风,只不过轻轻动一动。有了困难大家抗,抱团取暖吗!墙头草则不然,有点风,就全身倒下去,东倒西歪,很是凄然。

哥哥姐姐是否有瞧不起农村之嫌,我说不清。不过那种瞧不起农村渴慕城里的思潮,对于上世纪八九十年代的农村年轻人来说,也是很正常的。而我们村里的一些老人哪,是不乐意谁嫌弃农村的。烧包.逞能......一顶顶脏帽子劈头盖脑的砸向我家。他们嫉妒吗?我看有点。哥哥姐姐属于新潮派吧!那时候我年轻,一点也不觉得怕。我在我村守旧派鄙夷的目光里枪弹似的唾沫星子里委屈了很长时间。

1988年的时候,我们那地方打麦场还使用土场。村小组里用五十马力拖拉机把场地统一旋耕一遍,然后个人泼水撒上麦穰人工拉着碌碡转圈压。哥哥姐姐都在千里以外的城里,家里就剩下我和年迈的爸妈。爸妈六十多岁了,我怎么忍心让他们帮我拉沉重的碌碡。我一边撒着麦穰一边四处乱瞅。正专心干活,忽然眼前一亮,一位好朋友闯进了我的视线,他家兄弟姐妹多!可不可以?我之所以想到他,是因为那人老实,打小就和我一起玩,还小学同学哪。看见他,我的脑子里又映现出他小时候老实巴交的样子,微黑光滑的小方子脸,不浓不淡的月牙眉,像小姑娘的眉毛,狭长俏皮的小眼睛,满脸的戏谑和风趣,好像他的世界里有数不清高兴的事情,他讲话慢声拉语的样子很可爱。他走我家场边挑水的时候我喊了他一嗓子。

“哎,高现。”

他带着一个老式竹编草帽子,挑着一对白铁皮水桶,扭头茫然地看着我。

我走过去,越来越看清了他的脸。他大人了,稳重老练多了,他眼睛过去像一条线现在像一道沟,乌黑乌黑的圆眼珠子,装满了世故。粗粗的双眼皮,给他眼睛增加几分媚态。他的脸上坑坑洼洼,很粗糙,鼻子下边一圈粗硬的胡子茬,不再当年那么漂亮可爱了。

记得读小学的时候,一次做作业,中间,我的作业本用完了。他听见我和老师的对话,就主动把自己一个闲作业本送过来,我们之间隔着好几排座位哪。从此,我俩成了好朋友。

今天怎么了,他畏畏缩缩的,似乎很恐惧,眼睛里还半露半藏着一丝敌意。他的眼睛对着我,却似乎没有看我。

一种气氛阻止了我,那句求他搭伙的话没说出口。

“高现,你干什么吃的。快点!”是他哥哥嫌他的声音,很严厉。

他支吾了一句,一句话没说完就挑着一对空水桶急急地走了。

想起他那一脸的世故我就厌烦,这样的人!

我以为,我们俩彻底结束了!你眼下有点用了,见了我都害怕。

老了老了,我们又好了。我们都给地里打除草剂,我的喷雾器打药打了一半的时候出了故障,不能用了,只有等他打完药借他的喷雾器用。这次,他很热情。

以后,我俩经常在社区甬道上相见,一起散步。他介绍我一种新式平菇养殖技术,让我大赚了一笔。

因为老了,所以他就变了。莫非是我那不争气的侄子,他没考上大学,就回到村上办了个板材厂。像我们六十多岁的人,不能干重活了,就想找家厂子干点门卫什么的。

可是那天我俩一起散步,走着走着他忽然说回家看孙子给孩子做饭之类。我问他你家孩子没送幼儿园吗,他说还不够年龄,一个孙子一个孙女,儿子一个女儿一个,他们的爸爸妈妈都得去上班,就把一两岁的孩子扔给了我们,他说他天天得在家里看孩子。

 

恋爱

 

那人很可怜,拄着拐杖,左胳膊端在肚子上,定死了一般,已经不能动弹。他走的很艰难,每天从山上到山下,从山下到山上,中间转过社区广场的环形道。每天都这样孤孤单单的走着,像一只受了重伤的孤雁,默默地忍受着孤独凄凉。

村上人都知道,不久前他还是那么幸福!他六十四岁又谈起了恋爱,她六十二岁,是一位城里的退休女医生。

事情缘自一次他进城办一点小事。

她走迷了路,他把她送去车站。一路上,她不知怎么感激他,说了一路感谢的话。出人意外的,俩人竟是一个村,山上山下竟不认识。

这么巧,在社区广场怎么又遇见他。大半辈子在县城工作,很少回家,村上人大多不认识。退休了,就喜欢经常回家住住,生养之地,故土乡亲,怎不时时牵肠挂肚,想的心疼!如今,可以有充裕的时间享受故土之情。老家山区,虽说贫穷落后,但自然风光怡人,空气新鲜,更有种叶落归根的情怀。

这么巧,遇上了他,是缘分吧?其实,第一眼,对他很没好感。他是农民!被大众瞧不起的农民,脏乱差占全了的农民。要不是手机没了电,要不是走迷了路着急回家,她才不愿理他。

啦着啦着,还是同村乡亲,弄不巧还沾亲带故有点关系,虽然对他的形象不怎么欣赏,心里却无形中自然亲了一些。农民,握锄把子干活的农民,终日一身尘土,脏不拉唧的,最有代表性的就一双手,听人讲他们吃饭从不洗手,指甲又长又黑,里边存满了灰垢,看着都恶心。她偷眼看了一眼他的手,很是意外,他那双手修剪得整整齐齐,洗的干干净净。手背上裸着树根样的青筋。倒像城里人的手!他一口土里土气的山里腔,让她的脑子无端旁出了很远。再细看看他那人,竟被吸引住了。他白衫黑裤,整洁干净,洋洋气气的,竟像个城里人的样子,过半的白发和深刻的皱纹,所有老年印迹,掩不住他少年俊朗的脸庞轮廓,偶尔一个潇洒的动作,透露出当年的一股子帅气景象。现在社会富庶了,农村进步了,乡下人也像城里人一样讲卫生重打扮。

那人健谈.开朗.幽默,和他一起竟感觉到无限的开心和幸福。一时,她竟有些春心复萌,心旌摇荡了,顿觉脸上发热,心率加速。

回家后,他的影子每每在眼前晃来晃去,好几天才能抹干净。事情也来得巧,她每次去社区广场晨练都遇见他。他说他儿子开大公司,很有钱,他什么也不用干,天天玩。她说自己老伴前年查出了癌病,三个月就没了。他说他老伴十年前就生病去世了,夫妻感情很好,他一直没考虑再婚。

他给她讲他自己的苦难身世,老伴比他大四岁,那时候的婚姻流程是;相媒,聊天(一两小时).暗里约会几次.递减子.查日子.婚礼。婚礼很是简单,三件子嫁妆(一桌柜.一张书桌.一对红板凳子),一床红铺盖,一辆小推车推着她和亲婶子,亲舅亲叔一群哥哥弟弟陪着,她就嫁过来了。其中我们谈恋爱的时间很少,几乎没有吧。妻子十分传统,一丝不苟的担负着相夫教子的责任,给他生了俩儿一女,也算功德圆满。不巧的是她在生第三女时落下了月子病,五十岁上就撒手人寰了。他了解到她是城里人民医院的退休医生,天生一段干净卫生,特别是白细的皮肤高屋建瓴般俘获了他的心,她有点暗示,俩人马上水到渠成。

他和第一任妻子,可以说只有婚姻,没有恋爱,他和她哪?可以说只有恋爱,没有婚姻。

如此,他俩就谈起了恋爱。

两人每天上山上玩,拔野菜.放风筝.吃烧烤......像年轻人一样快活。一次,俩人玩骑自行车,女的坐在前车梁子上,一人一只手握着车吧,竟和一辆进山游玩的小轿车发生了车祸,男的撞断了腿,女的撞断了胳膊,双双住进了医院。因为自己骑自行车不规范,车祸事故责任完全属于己方。住院的时候,男的恰又中了风,偏瘫了,再也不能骑自行车。出院后,女方被仨儿子接去城里,再也不允许俩人见面。

那人回村了,成了一只孤雁,每天拄着拐杖在村路上社区广场内做康复锻炼。一年后,精神好些了,就每天去垃圾桶捡废品,卖了,换点吃的,去那女人住过的空院子门口一个人孤单单的吃饭,那情景好不凄凉。

 

作者简介:张振玉,笔名:东方2019。中国诗歌学会会员.临沂市作家协会会员.费县作家协会会员。作品散见《中国作家网》《中国诗歌网》《澳华文学网》《东北作家网》等各大网站及《诗殿堂》《参花》《山东诗歌》《精短小说》《小小说大世界》《望月文学》《中国家庭报》等报刊杂志。

 

(注:本文已获作者授权发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