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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的苞谷饼

 一轮满月高高地置顶在东山巅上,金黄金黄的,像二面烙得脆脆黄黄的苞谷饼,诱惑得女人直流口水,却又可望而不可及,让她莫可奈何。还是早晨起来刨了几个烧洋芋吃了的,而且只吃了个半饱,到现在劳作了一天,除了实在饿得受不了了,找些山泉水喝了外,肚中颗粒未进。走在放工回家路上的她就想,要是那圆月真是一块苞谷饼该多好呀,就是拼了命也要爬上东山巅,掰下一块来,让重病在身的婆婆和呀呀学语的儿子尝个鲜,吃上一口正粮!
 公公死得早,男人也因疾病加饥饿在去年去了另一个世界,现在,一家三口的生活重担就沉沉地压在她瘦弱的肩膀上,让她实在是不堪负重。
 正是水稻扬花、苞谷挂砣时节,这时节又恰是青黄不接之际,尽管女人精打细算,极尽节攒,一日的两餐扯些野菜汤汤水水地凑合着过,但去年分的那点口粮还是早就吃尽了,目前就靠生产队分的那点洋芋过日子,可那洋芋也不多呀,要不了几天也会吃完的,她真是不知道几天以后该怎么办好,要不是婆婆和儿子靠着她才能活下去,她早就追赶男人去了。
 女人背着柴背篓,一路抓着路两旁的树木、岩石、土坎,趔趔趄趄艰难地挪着步。她双脚发软,两眼冒着金星,肚里咕咕地直叫唤。女人就越看那月亮像极了金黄的苞谷饼。当她好不容易挪至生产队仓库旁时,实在是支撑不住了,一下子便瘫倒在地上,那金黄的“苞谷饼”也在这一瞬间被跌落得不知了踪影。
 女人也不知在地上迷迷糊糊地躺了多久。后来便感觉好像有人将她紧紧地抱起来行走,还不停地亲吻她,让她有了重回男人怀抱的感觉,好温馨,好幸福!再后来,男人好像有点不堪重荷了,扒下她的柴背篓摔在一边,将她则重重地扔在了一个地方。那地方像床,却又不像床,躺在上面直摇晃,还嘎吱嘎吱地叫唤,而又分明感觉垫有一层薄薄的棉絮的样子。再接着,男人就猴急猴急地为她宽衣解带,却又笨手笨脚的,老不得要领。女人就发笑,就想到了与男人初入洞房时男人那笨拙的样子。好像天又下雨了,那雨分明叭叭地滴在了她的额上、脸上,嘴唇上,热热的,腥腥的。今早赶早给婆婆、儿子洗的衣服还晾在院坝里没收呢,要让雨淋湿了,一时半会儿不得干,婆婆、儿子就没有可调换的了。女人就急了,这一急,便醒转了过来。她看到了一张丑陋的脸在眼前直晃,一双在马灯照耀下发着绿光的眼死死地盯着她,口中的涎水如注地往下淌着,而那双强有力的大手在她身上重重地撒着野,让那健硕赤裸的身子也相伴着大汗淋漓地运动。男人不是他的男人,是生产队的粮食保管员。女人一下子清醒过来,开始反抗。反抗自然是徒劳的。别说女人虚弱无力,就是正常女子也不是他的对手。但男人也轻易不能得手。
 男人就说:“你就别在犟了,‘萝卜扯了眼眼在’,又不少了你什么的。你男人也死了年多了,你就不想么?再说,我也是真心喜欢你的!”
 女人就用嘴去咬男人,说:“你赶快放手,不然我要喊人了!”
 男人说:“你敢喊么?你喊来了人,我就说你来偷粮食被我抓住了。这不仅对我没丝毫影响,反而的,要开你的批斗会,你一家还要被扣罚几个月的口粮。若是你依了我,我保你一家今后不挨饿!”
 说到粮食,女人停止了抗争,她侧过身看看地上堆放的分量不多的苞谷、稻谷、黄豆,就看到了婆婆、儿子那因饥饿而枯瘦的身子,又看到了先前看到的东山巅上那金灿灿的“苞谷饼”。
 女人就说:“就算我要依了你,你也得让我喘口气。我一天了,一口饭没吃,我总不能饿着和你做那事吧?你得先给我口吃的!”
 男人说:“这还不容易?你早说呀!我带得有宵夜的呢!”
 男人就跳下床去,端来一钵用包袱蒙着的苞谷饭,上面还盖着炒洋芋丝和一个二面煎得金黄的鸡蛋。
 女人迫不及待地抢在手上大口大口地吞食起来。才吃了几口,女人就停下了,将那饭又用包袱蒙好,还将包袱打了个结,将那钵饭放到她被男人丢弃在大门口的柴背篓里。
 男人问:“吃几口就饱了?”
 女人说:“就扒了几口,能饱么?我得留下给婆婆和儿子呢。”
 男人就摇头叹息,说:“要是你跟了我,今后还至于饿肚皮吗?”
 男人就又扑过来,将女人抱了往床上扔。
 女人还是不依,说:“你说话算数?”
 男人说:“我堂堂男子汉,能说话不算数么?若不算数,让我天打五雷轰!”
 男人又要动手,女人就说:“你那狗窝臭得要死,我闻到就要呕吐,到时我呕你一铺你莫怪!再说,虱子跳蚤也多,我皮肤过敏,最怕了的,出了问题你得给我出药费。”
 男人就蔫蔫的。真要呕了一铺,让自家婆娘发现了,那母夜叉会要了他的老命;而要他出药费,他也是拿不出一分钱的。
 男人就不知所措,问:“那到哪里去好呢?”
 女人就说:“今天就算了,改天吧。”说罢,背起柴背篓就要走。
 男人急了,一把揣住女人的手,说:“那哪成?!就非得今天成了那事!”
 女人见脱不了身,便四周晃了一眼。真还没地方,尽管粮食不多,可各类品种多少都还有一点,它们各自占据着一个位置。
 女人就说:“那你跟我来。”
 女人就朝堆黄豆的地方走去。她和衣躺在黄豆堆上,不经意地用脚一蹬,圆圆的黄豆便滚了一地。
 男人就急急地跟去。一不小心,脚踩在还在滚动的黄豆上,扎扎实实来了个狗啃泥,下嘴唇也磕出了血。
 女人就暗暗发笑。
 男人管不了这些,爬起来摸一把嘴唇上的血,又向女人压去。
 黄豆堆不堪重荷,直往两边让,二人便被埋在了豆堆里。
 二人爬出来。女人就说:“看,老天不让我们干这恶浊事呢!算了吧!”
 男人哪愿意?说:“坚决不行!我的夜宵你都吃了的呢!再换个地方!”
 女人想想,说:“那好吧,若再不成你可别怪我!”
 男人说:“这次不准往那些爱滚动的东西上去!”
 女人就朝稻谷堆走去。
 男人就再次猴急地朝女人压去。
 女人却将身子往旁边一挪,男人一下子扑在了谷堆上,随即就是“哎哟”一声惨叫。
 男人那宝贝深深地插入了谷堆里,一颗谷粒乘机钻进了他的尿道口。
 女人终于忍不住笑了起来。说:“老天真的不让我们干这恶浊事呢!”
 男人破口大骂起来:“我日你妈的个老天!”
 女人梳抻一下弄乱了的头发,就要准备走。临走,她撮了一满撮苞谷籽倒入了她的柴背篓,又要撮第二撮时,男人强行将那苞谷籽倒了回去,面无表情地说:“别贪心不足,撮多了是会让人发现的!还是细水长流吧!”
 女人带着几许遗憾又带着几许满足走出了仓库。她抬头去看天上的“包谷饼”,那“苞谷饼”却躲进了云层里。女人的心便阴霾起来。这次,婆婆儿子是有苞谷饼吃了,下次呢,该怎么办?得好好想想了,求个万全之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