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弃妇

阿桂的男人功泉是和在阿桂缝纫店学手艺的王琴一起失踪的。那天早晨,阿桂一觉醒来,就发现桌子上压着功泉的一张破纸条,上面扭秧歌似的写着:阿桂,对不起,我和王琴私奔了。不要找我,找你也找不到。阿桂如五雷轰顶,一下子便被击傻在那。
这件事很快传开了,大家都认为,这事也不能全怪功泉,虽然他好吃懒做,一肚子花花肠子,但谁让阿桂不能生育呢。阿桂开了一家缝纫店,在村里算有点钱的,但她的肚皮就像村边的那条死水沟,十来年了,一点动静也没有。在中药、西药吃了一大堆也没解决问题的情况下,阿桂在村里人心目中已经被定格为一只不会下蛋的母鸡。
功泉过他的甜蜜小日子去了,阿桂却一下子跌到了苦海里。功泉是根独苗,父母本来就体弱多病,他这一走,两个老人又急又气,被双双撂倒在床上。这下可忙坏了阿桂,她三天两头地去看望老人,帮他们洗衣做饭,请医生看病,里里外外,忙得不亦乐乎。村里有人看不过眼了,就对阿桂说,你傻啊,人家都不要你了,你何必这样作践自己?阿桂苦笑,我和功泉没离婚呢,他们还是我的父母啊!再说,他们失去了儿子,也蛮可怜的!
阿桂的作法感动着村里人,于是大家又一边倒地骂起功泉来,一个结了婚的男人,将老婆抛弃了,跟着别的女人私奔,这还叫个男人吗?
更让人不可理喻的是,阿桂居然帮功泉还起了债。功泉走后,他以前那些吃喝玩乐的朋友找上门了。因为打麻将,耍纸牌,在外面捣腾点小生意,功泉欠了一屁股债。看到是功泉打下的欠条,或数百或几千,阿桂一张张全给还了。大家都认为阿桂受了刺激,脑子已经坏了,可直到某天,有个邻村的小青年拿着一张作假的欠条来向阿桂要钱,一下子就被阿桂识破,气头上的阿桂把小青年扭送到了派出所。大家才终于发现,阿桂没傻,她精明着呢。
寡妇门前是非多,弃妇也好不到哪里去。阿桂虽然奔四了,但因为没有生育,浑身依然是紧绷绷的,前凸后翘,散发着成熟女人的韵味,于是她很快成了村里一些中老年男人的目标。在一群围着阿桂转悠的男人当中,村长俨然是阿桂铁杆的粉丝。村长有村长的想法:虎狼之年的女人,没个男人,她能装得像,但能撑得住吗?按照这样的逻辑,村长就想当然地把自己假定成了在阿桂撑不住时随时可以提供依靠的那个人。
一天夜里,天很黑,雨下得很大,村长聊发少年狂,就翻进了阿桂的院子。但第二天,从村长脸上缀满的伤痕来看,村长的逻辑或多或少还是有点问题的。
村长是个执着的人,做什么事都讲究个不放弃,不抛弃,于是他便想着把阿桂名声给搞臭了,他即便臭水沟里摸不到鱼,也能沾一手腥味。于是风言风语,很快传遍了小小的乌村。从此,男人们看阿桂的眼光在同情中开始多了一些淫邪;女人们在说起阿桂时,则在叹息中多了一丝戒备。
就在这期间,阿桂学会了打麻将,在麻将桌上开赌了,先和女人打,后来和男人打,渐渐她成为了乌村麻将场上赌瘾最大,牌技最差,输钱最多的一个人。以至于村里流传着一句话:要赚生活费,赶紧找阿桂。
于是,当村长又在暧昧地说阿桂什么时,便有人开始为阿桂叫屈了,村长,你积点德吧,人家白天在店里,晚上在麻将场上,天天活在我们眼皮底下,能做什么啊?村长便支吾着说不出话了。
有不少热心人想给阿桂说和说和,让她趁早找个人家。可阿桂放下话了,功泉总有一天会回家的,我等着他!阿桂曾四处打听功泉的下落,也曾去广东、江苏找过几次,可中国这么大,如果功泉他们处心积虑地要躲她的话,阿桂又怎么能如愿呢!
功泉走的第四年,功泉的爹病得快不行了,临咽气时,老人递给阿桂一个纸条,说,这是功泉的电话和地址,他让我瞒着你呢。我们全家对不住你,你去找他回来吧!
这个纸条,让阿桂大哭了一场,但她却没有打这个电话,也没有去寻找功泉。倒是功泉在他爹死后头七的时候主动回来了。
功泉见到阿桂就下跪,说他对不起阿桂,阿桂问,王琴呢?功泉说,分手了。其实功泉没说实话,王琴在外面生了个孩子,根本就没敢回来。
村里人都以为这下他俩要和好了,哪知阿桂很快就和功泉办了离婚手续。大家不解,说阿桂你等了这些年,对功泉父母这般好,不就是为了和他破镜重圆吗?阿桂说,我对他父母好,那是责任;我和他离婚,那是为了我的尊严啊!
阿桂很快找了个离异的干部嫁了,一年后,居然生了个儿子。在大家惊异之时,功泉跑去省城做检查,才发现自己是天生的死精症,不能生育的。可王琴这孩子从哪来的?王琴死咬着不说,两人便打得头破血流。后来功泉变得郁闷了,慢慢就得了一种病,按现在流行的说法,叫抑郁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