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给世界小小的耳语(黄礼孩/文)
诗歌写作让人迷醉,其中有一点就是意象的张开和语言的浓缩可以同时进行。多种文学修辞力量作用到写作身上,它就赋予写作者超常的能力,到达写作者所不知道的地方去。这种能力需要去发现,去培植,去长生。很多时候,优秀的诗歌就这样诞生了。
灯灯的诗歌,她把意象的飞扬和语言的凝炼这两种翅膀加到自己的身上,她因之飞得精致、轻快、简练,如明处流水的柔润,也是暗处羽毛的明净。她打开时是流转的美感,她收拢时是安静的气息,她就这样召唤出草木、爱情、时光、生活和人生。它们彼此的映照,它们相互的融合是诗歌到来的前兆。如果她不是天使,那也是行走在江南美的使者。
我读过灯灯写的一首爱情诗:我有点乱。甚至/有些不知所措。像木棉最初的/香气/羞涩而持久/在阔大的夜里/星星很小/梦很多/但月光的声响宁静/它抑制了跃出海面的鱼群(《想你时》)。诗歌有点甜美的小惊慌,有些欲擒故纵的六神无主,但它是令人期待的,它是木棉溢出的香气,是小小的星光和夜色下大海里涌动的梦想。诗歌写到这里是往前推进?还是就此做些变化,取决于诗人的演绎能力。灯灯在此突然把奔放的情感收回:它抑制了跃出海面的鱼群。所有想你的时刻,内心掀起再大的波澜,也只是在内心完成。在宁静的月光下,我的“乱”只停留在一个抑制的欲望上。在这首诗歌中,灯灯专注于抒情,但她更想表达生命瞬间微妙的颤动。她善于把握人的内心敏感度,诗歌在她那里不是给予,也不是揭示,她只是感受和呈现,之后的交给读者去参与。
灯灯不属于那种破坏性的诗人,她的诗歌是节制的推进,是她在细微之中清新的传递。作为一个感性的女性诗人,她在自己心灵的储藏室收藏了各种饱满的诗歌种子,它们珍贵又鲜活。在江南的光阴里,她诗歌的品质就是对事物纯粹的抚摸,是未来果实的纯正和芬芳。她的《我说嗯》是一首单纯的诗歌,有一种独属诗人的气质:俏皮、亲切、生姿、有趣。整首诗歌内在的节奏是一种自然而然的呼吸,但也有心跳加速的一刹那。诗人之所以为诗人是她对美的精微体验,她把新鲜的事物往美学的方向用力一推,它就成为诗歌。《我说嗯》前面是叙述性的语言:我喜欢你。轻轻地/叫我宝贝。/我假装没听见。你就急急地叫/压抑地叫。诗歌在寻找词语却发现了形象。诗歌的描写就是对生动的浮现,诗人把两个人的两种情态都写了出来。这个时候突然出现的一个意象:“像蜜蜂蛰在花瓣上”,它产生化学变化,它交织假寐之后梦想的欲望,一下子就把诗歌推向高潮:我红着脸。我说嗯。那半推半就的暧昧,那份千娇百媚就出来了,江南女子在爱中的身影就摇曳生姿。
也许是地气的缘故吧,生活在嘉兴这座长江边的小城的灯灯,她的诗歌飘出江南的磁性,精致、多情、忧伤、疼痛、轻盈、清澈,又不乏深刻。她的那些感性的文字便是光阴里繁花碎的记忆,也是宝石蓝水下的歌唱,更是她说给这个世界小小的耳语。